“宋平一邊狼狽逃走,一邊大聲喊叫,說他是易縣酒肆老闆娘柳鳳孃的情人,跟同鄉韓七意外撞破了阜陽侯世子與淮南王的使者私會而遭到追殺,韓七已經死了,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彼時衙役們也沒放在心上,哪知道就在昨天,宋平的屍體被發現了,根據死亡時間推算,他離開衙門沒多久,就被人殺了。”
“勘察現場的賊曹是雒陽丞的親信,向來與阜陽侯不合,認出死者是宋平之後,雒陽丞馬上以此為由發作,牽涉到淮南王和謀逆——這案子當然就不是易縣能管的了。”
劉徹一頭栽回到床榻上,許久過去,才猛地拍一下大腿。
“妙啊!”
他由衷道:“那個隱藏在幕後的操盤人,真真是個奇才!”
張安世聽得愣住:“啊?”
劉徹看著頭頂的紗帳,興奮道:“去衙門的那個人不是宋平,真正的宋平,應該在那之前就死了!”
“他之所以要蓬頭垢面,是為了掩飾自己並非宋平,要喝的醉醺醺,就是為了叫衙役誤以為那都是酒後醉話,不會將其扣下訊問!不然就穿幫了!”
“屍體在昨天才被發現,是為了模糊死亡的準確時間,仵作能察覺到大概是哪天死的,但是早上死的還是中午死的,他看不了那麼仔細!”
“我想想,叫我想想——”
劉徹抓著自己的頭髮,理清楚這其中的關係:“我的推斷沒有錯,韓七的確是宋平和柳鳳娘合夥殺的,但是宋平逃走之後撞見了一個人,一個憑藉自己無法對抗阜陽侯、但是又異常仇恨他的人,當他知道柳鳳娘跟阜陽侯世子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之後,電光火石之間,這個計劃被制定了出來。”
“然後,遠隔幾十里路的韓氏知道了弟弟的死訊,前去易縣報官,等韓七的屍體被挖出來,故事才真正的開始……”
朱元璋不由道:“真狠啊,這不是直接往你爹的心窩子上戳刀嗎?”
誰不知道淮南王一系乃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呢,敢揹著皇帝跟淮南王眉來眼去?
這不是妥妥的要送一戶口本!
劉徹卻搖頭道:“沒這麼簡單,我爹又不傻,怎麼可能稀裡糊塗的個人當刀子?所以說,那個人應該會……”
……
“什麼,你要我去給那個畜生通風報信,叫他躲避雒陽丞的追查?”
袁邁難以置信:“小妹,計劃明明很順利——”
“但是不夠。”
袁知冷靜的告訴他:“徹查之後,朝廷會發現,阜陽侯世子的確在跟淮南那邊做生意,有所交際,可是這並不足以置他於死地。畢竟淮南的商人並不等同於淮南王,朝廷不會如此輕率的處死一位列侯世子,頂多就是罰酒三杯。”
“但是如果他跑了,再查出來他跟淮南那邊有所勾結——那他就是做賊心虛、畏罪潛逃,只是謀逆造反的證據還沒有被找到罷了,宋平在衙門外說的全都可信!”
袁知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到那時候,阜陽侯府所有人都要死!”
第306章 劉老登大舞臺21
阜陽侯的封地其實並不是雒陽,想也知道了——皇子都沒資格封在這裡,更何況是區區列侯?
只是正如同諸侯王們在父親在世的時候不願意遠離繁華富貴的長安、到自己那個或偏僻或者貧瘠的封地一樣,列侯們同樣也有著眷戀帝都浮華、不願離去的情緒。
長期以來,對於那些滯留長安的列侯,京兆尹一直都很頭疼。
這群人若只是吃喝玩樂也就罷了,偏偏其家中子弟往往都是擾亂社會秩序的毒瘤。
更有甚者,某幾家列侯暗地裡私下秘密聚會,鬼知道他們都商量了些什麼!
京兆尹無權跑到人家家裡去監聽,可真要是鬧出個反對大漢造反集團來,京兆尹卻一定要倒黴——擱誰身上誰不生氣啊!
但無奈的是列侯之間門沾親帶故,甚至於是皇親國戚,對於他們的滯留,皇帝尚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做臣下的,又怎麼能硬著頭皮去做這個惡人?
只能驅逐那些沒有靠山,勢力相對小一些的列侯離開。
阜陽侯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的運氣較之常人更好,因為他的封地毗鄰雒陽,這地方雖然跟長安沒法兒比,但就當下的大漢來說,也不啻於後世的滬市了。
第一檔的權貴留在長安,第二檔的權貴到了雒陽,阜陽侯雖然不敢說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也是有數的人物。
因這緣故,阜陽侯世子在雒陽,自是呼朋引伴,交際甚廣。
這日他原本正在城外打獵,卻有家奴急匆匆的來巡,滿頭大汗,臉色發白,問是怎麼了,只是用眼睛看阜陽侯世子身後的那群人,卻不言語。
其餘人能跟這公子哥兒玩這麼久,當然也是有眼力見的,打個哈哈,四散開了。
那家奴這才火急火燎道:“世子,大事不好!”
他連珠炮似的說:“有個天殺的潑皮狀告老爺勾結淮南王,圖謀不軌,還說您前幾日便在易縣柳鳳娘處見了淮南王的使者——雒陽丞聞訊立即發作,已經拿了柳鳳娘和她店裡的夥計們下獄,聽說有兩個受刑不過,已經死了!”
阜陽侯世子大驚失色:“什麼?!”
他再如何紈絝,也知道“圖謀不軌”四個字的分量,聽罷驚怒交加:“我什麼時候同淮南王的人見過面?至於柳鳳娘,不過是個取樂的粉頭,她的話怎麼能當真!”
那家奴白著臉道:“雒陽丞向來與老爺有怨,這回不過是藉故發作罷了,現下老爺不在雒陽,衙門卻將此事上奏長安,使人去府上拿您,看著來勢洶洶的架勢,只怕不好……”
阜陽侯世子本就不是什麼精明人物,不然也不會不務正業、四處苟且了。
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胡亂分析著當下的局面:
老爹不在雒陽,僅憑自己的身份,一時之間門只怕無法與雒陽丞抗衡。
而那廝這回顯然是動了真格兒的,直接稟了上去,還在刑獄裡打死了人——他能打死兩個,難道就不能打死第三個?
到時候自己一死,那可真是黃泥巴掉進□□裡,不是屎也是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