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對面的牢房傳來一陣大笑聲:“賈寧,老子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痴心妄想,司馬珂小兒心狠手辣,不會放過你,你偏就不信,如今還不是要陪老子一起上路?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必將滅了司馬珂狗賊滿門!”
對面的牢房裡,一人披頭散髮,全身鐐銬,一身襤褸,冷冷的站了起來,正是趙胤。
賈寧終於反應過來了,猛地衝到房的柵門前,拼命的搖動著柵門,嘶聲大吼:“趙胤這狗賊才是叛亂主謀,我是被他脅迫的,為何要斬我,我要見左將軍!”
那牢頭冷聲說道:“趙胤首惡,故斬其頭懸於建康宮南門,示眾一月,你乃從兇,只需砍頭,不需示眾!”
賈寧頓時傻眼了。當年跟著蘇峻叛亂,燒了大半個建康宮,還囚禁了天子,他最後降了王導,非但沒被追究罪責,反而被重用。這次跟著趙胤叛亂,基本沒造成什麼損失,而且也提前投降了,居然還是躲不過砍頭的命運。
這左將軍司馬珂,實在太狠了!
不管賈寧哭喊也好,掙扎也好,終究是無濟於事,跟著趙胤被強行扭押了出去,送上早已在外等候的囚車。
倒是趙胤這廝,一路高聲大笑,喊著什麼“二十年後,斬殺司馬珂全家”云云,張狂得很。
………………
左將軍要在南籬門附近的長幹裡附近,在萬民之前親斬叛賊,這個訊息很快就傳遍建康城的大街小巷。
郊外,一個老漢挽起褲腿正準備下地去收雹突。
“老頭子!老頭子!”剛剛下地就聽到老太婆焦急而激動的呼叫,抬起頭來看到老太婆慌慌張張的向他跑來。
“啥?咱家的水牛下崽了?”老漢一看她這架勢不禁喜形於色。
“下什麼下,還早著呢。聽城裡人說左將軍要在城外監斬叛賊,大家都去城裡看了,一起去罷?”
“砍頭有什麼看的,我以為母牛下崽了呢。”老漢沒好氣的白了老太婆一眼。
“你知道甚麼,這是個發財的好差事!”那老太婆嘿嘿笑道。
“甚麼,看砍頭還能發財?”老頭疑惑的問道。
“適才有人到村裡來說了,只要大夥都去看砍頭,再用雹突、野菜、泥塊、石塊砸那叛賊,每人便可領十錢。”那老太婆嘿嘿笑道。
“有這等好事,不會是誆人的吧?”老頭瞪圓了眼珠子。
“不會,那人已給每家預發了五錢,我也領到了,待事成之後,再把餘數補足。”
老頭一見自己的老太婆手上果真捏著五個比輪錢,不禁兩眼放光,不再懷疑,急忙從地裡扯了十幾個雹突,分給了老太婆幾個,便急匆匆的往城裡而去。
………………
從秦淮河南面的西市口到長幹裡,兩旁排滿了百姓,只留下中間一條通道,足足有三四里長。
不一會,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眾人抬頭望去,只見前頭一隊盔甲鮮明的羽林騎在領路,後面又有一隊羽林騎斷後,護送著中間的兩輛囚車,沿著人群中的過道緩緩穿行而來。領頭的正是趙胤的囚車,後面緊緊的跟著賈寧的囚車。
剎那間,人群頓時轟動了起來。
“叛亂朝廷,打死這狗賊!”
“意欲行刺天子,殺了此賊子!”
“亂黨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
一波接一波的怒吼聲,叫罵聲,哭喊聲齊齊湧起,巨大的聲浪將天空的雲朵似乎都震動了起來。
那趙胤原本出大牢之後,一路高聲喊著“老子二十年後必斬司馬珂”,然而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兩旁的怒罵聲淹沒了,他滿臉疑惑的朝四面望去,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招致如此民憤。
畢竟,他只喝兵血,跟普通黔首並無瓜葛。
不知是誰先開了頭,一顆大雹突呼的朝趙胤飛了過去,恰恰穿過囚車柵欄的縫隙,硬生生的砸在他的頭上,砰的一聲正砸在他的天靈蓋上,砸得他頭暈眼花,半天沒回過神來。
趙胤不禁勃然大怒,正待要破口大罵,隨後又是一個土坷垃飛了過來,正砸在他的臉上,泥土四濺,濺得他的嘴巴里都是泥。
隨後,只見兩旁如同下雨一般,無數的青菜、土坷垃、雹突甚至還有石塊,朝他劈頭蓋臉的飛了過來,轉眼便將他滿頭滿臉覆蓋住了。
其額頭也中了一塊石頭,鮮血涔涔而出,與那泥土混雜在一起,糊住了他的雙眼,奈何他雙手戴了枷鎖,身子被固定在囚車裡動彈不得,只能任那血水和泥以及汗水混雜在一起,流得滿頭滿臉都是。
一路上,怒吼聲和罵聲震天,兩旁飛來的青菜、土坷垃、雹突甚至還有石塊,依舊在繼續,漸漸的將整個囚車都覆蓋住了,囚車內的趙胤和賈寧整個人自然都覆蓋住了。
負責監斬的,總共有三人,左將軍司馬珂,左民尚書諸葛恢,五兵尚書蔡謨。三人策馬在羽林騎的背後,司馬珂在前,蔡謨和諸葛恢兩人跟在後面。
見得這般情景,蔡謨和諸葛恢兩人不禁為之膽寒。
中護軍趙胤,好歹也是武將世家出身,之前是何等風光,想不到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在萬民之前被斬首已經夠窩囊了,還要經受如此折磨,就連這些平時他們看都不看一眼的黔首,也能如此欺侮,這叫趙氏以後還如何能翻身。
蔡謨急聲問道:“左將軍,趙胤雖罪該萬死,亦不應受黔首之辱,為何不讓羽林騎阻之?”
司馬珂冷冷的笑道:“本將便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亂臣賊子,便是這般待遇!日後再有人如此叛亂,更將甚於趙胤!”
蔡謨聽得他語氣中殺氣騰騰,不敢再說話。
三四里的路程,其實並不算遠,但是對於趙胤和賈寧來說,簡直如同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尤其是趙胤,被石頭砸暈了過去,然後又被砸醒,整個人已處於恍惚的狀態。
直到被拉出囚車,趙胤這才稍微清醒過來,他滿頭滿臉都是泥土、菜葉和鮮血混雜在一起,幾乎不能呼吸,再也沒有剛剛出牢門的時候那般兇戾了,而是艱難的呼吸著,掙扎著。
“斬!”
聽到那聲驚天動地的聲音之後,趙胤終於覺得自己解脫了,緩緩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