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家裡的財政沒人比他心裡更有數了,不說家中的存銀根本沒有三萬兩,便是有,那也是在剜他的肉啊!就是江老太太知道了,也必要一番大鬧的。
……
陪著李顯壬用了午飯,李庭蘭告辭出來準備回自己院子歇午覺。李庭萱查德一個玩伴,正興奮著呢,便不肯跟著何氏回芳華院,嚷嚷著要去清沅院裡陪李庭蘭,何氏無法,只得由著她跟李庭蘭走了。
“姐,你跟我說說唄,早上到底怎麼回事啊,”丫鬟幫李庭萱脫了外衣服侍她躺下,人才退出去,李庭萱便從帳子裡探出頭,看著還是卸釵環的李庭蘭。
早上何氏怕她再惹事,只讓她出來見了個禮,便叫乳孃將她帶出去玩了。
等李庭萱從丫頭們嘴裡聽說葉太太竟敢當著滿屋子人的面兒對李庭蘭動手,已經是中午的事了。
李庭蘭從鏡子裡看著活潑可愛的堂妹,“能有什麼事?我可看見了,你的小丫頭喜兒可是留在院子裡了。”這個堂妹人小鬼大,走的時候還不忘留個耳報神。
李庭萱嘻嘻一笑,在寬大的拔步床上打了個滾兒,“她膽子太小了,沒敢往前湊,都沒聽清楚。”
喜兒都快貼到窗戶上了,還叫不敢往前湊?“以後可不許這樣了,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人家只會覺得咱們府上沒規矩。”李庭蘭並不想拘著李庭萱,反而她很喜歡李庭萱被養的開朗大方又活潑,但那個喜兒偷聽的實在太蠢了,在自己家裡還行,若是出去了也這樣,李家人臉可就沒處擱了。
“家裡的事不論是二叔二嬸兒還是祖父和我,你若是想知道什麼,只要是你合適知道的,必不會瞞著你,你不必這麼著去打聽,將來到了外頭,就得靠自己耳聰目眼察言觀色了,”李庭蘭仔細和李庭萱分說其中的利害,小姑娘若是傳出去個愛打聽的名聲,那打擊可是毀滅性的。
李庭萱被李庭蘭教訓的小臉一紅,索性歪到涼涼的芙蓉簟上,“姐姐你居然什麼都懂,我娘就不管我這些。”
李庭萱這麼一說,李庭蘭才突然想起跟著李庭萱的那些丫頭們,她走過去坐在床邊,讓李庭萱躺在自己身邊,拿了梳篦細細的幫她通著頭髮,“二嬸兒平日裡要料理家務,還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顧,總有想不到的時候,而且她那麼疼你,便是看到了也捨不得說你。”
李庭萱鼻子酸酸的,何氏待她不可謂不好,但何氏太忙了,她還有兩個弟弟比她更需要母親的照顧,“姐姐說的是,我娘太忙了,”她抬起頭枕在李庭蘭的腿上,“那以後我跟著姐姐玩兒。”
“你來找我玩可以,但是得上完課之後,”李庭蘭已經錯過了最佳學習時間,她很羨慕才八歲的李庭萱,“祖父雖然不要求家裡的女孩兒都是才女,但他卻極想咱們都讀書的,”她一指床頭架了上的那本書,“這個就是祖父給我的。”
她輕嘆一聲,“姐姐在許家的時候沒機會好好讀書,但你不同,有機會就好好跟著夫子上課。”
讀書,李庭萱的小臉皺成一團兒,她從李庭蘭腿上翻下來,痛苦的在床上滾來滾去,“我說喜歡上課,那是哄祖父開心呢,我想學打拳。”
“沒說不讓你打拳啊,等祖父幫你們尋的師傅來了,你就去跟著師傅練拳,你一邊讀書一邊練拳,豈不是就文武雙全了?”
李庭萱還是個孩子,聽到“文武雙全”立馬激動起來,“姐姐說的對,我以後就要文武雙全!”她揮著小拳頭,“等我學了拳,先把那個許福娘揍一頓!”
李庭蘭被妹妹的“雄心壯志”逗樂了,她搗了搗李庭萱的額頭,“我看你是先睡上一覺,下午把夫子佈置的大字寫了,”怕李庭萱不樂意,李庭蘭繼續道,“姐姐陪你一起寫。”
“好,”李庭萱更高興了,“業哥兒和安哥兒都不願意和我一起寫,他們說我是女子不用考功名,嫌和我一起妨礙他們。”
“那下次你就告訴他們,雖然朝廷不許女子像男人一樣考功名,但不表示女子的學問就不一定不如男人,而且學問好壞也做不得假,你好好讀書,將來你們一起做文章,難道夫子會因為你是女子,就說你的文章不如他們的?”
李庭萱眨著大眼睛,半天才認真道,“那我要是真的沒他們學的好呢?”她有些不自信的扯著床邊的流蘇,“祖父常誇安哥兒聰明。”
“祖父也沒有說過你笨啊?你好好跟著夫子學了,便是沒有業哥兒和安哥兒學的好,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李庭蘭撫著李庭萱柔軟的髮絲溫聲道,“總不會因為你沒他們學的好,就要把夫子教的都還回去吧?”
李庭萱已經八歲了,何太太已經挑了府裡針線房裡的一位媽媽過來教李庭蘭女紅,如果再添了琴棋書畫這些,李庭萱能專心跟著單夫子讀書的時間也沒多少了。
見李庭蘭這麼說,李庭萱嘟著嘴半天才道,“姐姐也想我當個才女嗎?”李庭萱還沒到出門交際的年齡,但她性子活潑,又喜歡聽大人說話,也知道洛陽城裡的閨秀們想嫁個好人家,都得多少有些“才”名,“我娘說那個才女不抵吃不抵喝的,沒啥用。”
李庭蘭淺淺一笑,有些道理對於李庭萱來說還太深,她也不能對何太太的教育方式橫加指責,畢竟對於何太太來說,她就是這麼被教導的,“有沒有用等你成了才女不就知道了?”成不了才女而說才女沒用,會被人以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
葉府的帖子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到了,何太太直接叫人將李庭蘭給請到芳華院,“到底是葉家,我覺得你不好不去就應下了。”
李庭蘭仔細問了都請了什麼人家,抿嘴笑道,“在葉家請客,這主意肯定是許大人出的。”
許以尚是個石頭裡都要榨出油的精明人,就憑江瀾背後的晉王,許以尚也是一定要結成這門親的,“葉家也樂意幫他們這個忙,咱們呢,還不得不捏著鼻子給他抬轎。”
“那乾脆就說我病了,你得在家照顧我,咱們不去了,”何太太可不想給葉家和許家長臉,她才不去給許家抬轎子呢!
李庭蘭搖頭,她已經如願回到了李家,就好再再繼續和葉氏撕破臉了,畢竟葉氏生養了她,“真那樣的話,還不知道那邊會編排出什麼話來呢,我才一回府,就要照顧生病的二嬸兒,我母親會心疼的。”
何太太咳了一聲,“我不怕被人佔便宜,但這麼著叫人利用,真不舒服啊。”
李庭蘭想的挺開,上輩子她在出嫁之前一直被關在內宅了,嫁到楚家之後頭兩年,楚望江身份不夠,她又是個新婦,也沒有人往家裡下帖子請她赴宴,洛陽城裡的夫人太太們,她都不怎麼認識。
“我以前一直沒出過門,就是舅舅家也只去過一次,”李庭蘭笑著把茶盞捧到何太太手邊,“二嬸兒就當帶我出去認人了。”
自己那個還不到出門交際年齡的女兒,都比這個丫頭出門的次數多,何太太接過李庭蘭手裡的茶,憐愛的拍了拍她的手,“那成,咱們從葉家回來,我再帶著去街上逛逛。”
“真的?”這個是意外之喜了,“來得及嗎?”
何太太白了李庭蘭一眼,“有什麼來不及的,大不了早走一會兒,我帶你去南市看看。”
……
王夫人設宴的目的很明確,所以賞花的客人也沒請幾位,除了在許家見過的梁太太馬太太,另幾位都是和葉昆頗有些交情的。
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見到何太太了,其實有些人還是閣老府宴會上的常客,但李庭蘭她們還真是第一次見。
因此看到跟在何太太身邊的李庭蘭,花廳裡瞬時安靜了片刻。和何太太素來交好的朱御史太太是隻見過李嫵,她一指李庭蘭和李如玉,“何妹妹,這是你們府上哪一房的姑娘?”
何太太看了一眼難掩尷尬的王夫人,哈哈一笑,先拉了有些手足無措的李如玉,“這是我的堂侄女,在家裡行九,”,等李如玉和大家見了禮,何氏換了鄭重的神色,牽了李庭蘭的手,“朱姐姐,我這是我的那個苦命的侄女,如今可算是接回來了。”
李庭蘭淺淺一笑,向朱太太曲膝一禮,“庭蘭見過朱太太,太太安康。”
“這是你們府上的大小姐?”朱太太不自主的提高了音量,人也站了起來,“好好,是個好孩子。”
朱太太出身不高,但她丈夫狀元出身,和葉家同出平江,兩家便做親戚一樣走動。也是因著這個緣故,朱太太是知道李家的事的,她從腕上脫下一隻鐲子,不由分說的套在李庭蘭腕上,“回來便好,你嬸子提起你就心疼的不行,現在你回來了,她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朱太太的話於有心人比如王夫人和不遠處坐著的葉氏來說,實在算不得好聽,偏王夫人還不好發作,只得親熱的拉著李庭蘭的手向大家介紹,“我這個外甥女平日裡不怎麼出門,大家沒怎麼見過。”
李家的大姑娘,王夫人的外甥女?便是再遲鈍的夫人太太神色都微妙起來。大家彷彿都明白了葉家為什麼突然這麼當不當正不正的設這個賞花宴了。
這大熱天兒的沒人想出門,便是葉家那幾盆還在花期的名種牡丹,也引不起諸人的興趣。若不是和葉家多年的交情,葉府來送帖子的僕婦言辭格外誠懇,許多人家都會找藉口不出來走這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