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刺殺定海侯和行刺皇子性質還是有所差別的,而且晉王也只是傷了身體,並沒有死不是麼?刺客可是完全有能力要了他的命的。
再聯想一下福建如今的形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怕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福建水師準備的。至於晉王,一來是人家接近定海侯的跳板,二麼,給他下點兒毒也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
高英內心甚至還覺得秦王是個有底線的,到底不肯殘害手足。
高英一行既然已經查明瞭真相,便帶著已經恢復了神智的晉王一路往京城趕,只他已經得了李顯壬要薦他為吏部尚書的訊息,滿心想著趕緊回洛陽去,畢竟想正式做吏部尚書是要過廷推的。他也收到了安延勳幾個所薦人選的姓名,自己反覆斟酌,覺得勝算還是比較大的。
尤其是宋旭濤推薦的郎行寬,可以算是他的勁敵了。高英真的很感謝現在福建正在查官商勾結走私的大案,尤其是定海侯也要被收拾,那郎行寬這隻鎮山虎就不能輕動了。只要朝廷目前無意讓他進京,其他幾個高英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拼一拼的。但宋旭濤那裡他還是想抓緊時間走動一二,雖然他沒有推薦他,但高英也要將姿態做足了,不能讓他在自己上升的關鍵時刻使絆子。
所以虞家人的海捕文書一下,他便將晉王交給太醫和原先一路跟著晉王出京的扈從們,由他們慢慢奉著晉王回京,自己則帶了心腹疾馳回京繳旨去了。
……
對於晉王中毒案和定海侯被刺案的結果,內閣還是基本滿意的。
定海侯死於情殺,完全是因為他不修私德,甚至還做出劫掠良家婦女供其淫樂這等醜事。還有他那個痴傻的女兒,細究也是欺君之罪了,即便是建昭帝沒查出來,做臣子的也應該坦言上報,怎麼能將錯就錯還妄圖弄兩個陪媵將這樣的大事敷衍過去?這分明是視天威於無物啊!
尤其是此事還連累到了晉王,堂堂皇子就這麼廢了,雖然內閣幾位對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但該追究的責任那是一樣也不能少。
宋旭濤輕嘆一聲,宗良死了,朝廷清算這幾十年在福建那邊受的委屈是一定的,“定海侯和紀煥山併案一起查吧,只是速度要快,福建絕不能亂起來。咱們還得將那裡的班子給定下來,起碼福建巡撫,布政使還有福州知府是絕不能再用那邊的人了。”
李顯壬頷首,“首輔說的是,”他擰眉細思,“定海侯人稱福建王,他棵大樹一倒,便是吳鎬過去,也不可能迅速控制住局勢,而且他是廣東巡撫,那邊也離不得他,福建那邊得有個手腕硬能力強的人將爛攤子撐起來才行。”
宋旭濤想到收到的訊息,也是眉心擰出深深的川字,“你說的沒錯,那你覺得誰可勝任此職?”
李顯壬卻是另的打算的,他溫聲道,“我的意思是,郎行寬以吏部尚書銜,改任閩浙總督,總理兩省事務。”
見餘下幾人都一臉愕然,他解釋道,“開海是皇上定下的,等秦王回來只怕此事就要推行了,那邊不能沒有攬總的人,郎行寬在杭州多年,浙江水師是很能看的,而且若真要開海,只怕沿海且有亂上幾年呢。”
南邊的那些大世家為何要比他們這些人豪富上許多,這其中的緣故在座的無人不知,便是他們也都忍不住悄悄在裡頭分了杯羹,一旦開海會迎來什麼,他們自是心知肚明。
但建昭帝的身體已到強弩之末,晉王的身子能不能活過建昭帝也未可知,秦王便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天子了。即便那銀子再吸引人,能坐進內閣值房的也都不是會將眼前利益看在眼裡的。而且郎行寬改任閩浙,直隸和山東就要讓出來了,這上頭就又有文章可做了。
因此李顯壬的提議幾乎沒人反對,而宋旭濤除了在心裡罵李顯壬是個老狐狸,一個吏部尚書銜怕是將郎行寬的不滿也都給消解了,不過他的身體怕也撐不到郎行寬進內閣那天了,所以別說是一個吏部尚書,便是內閣首輔,與他也沒多少關係了,“既然你們都不反對,那就照李相的意思擬旨吧,”
……
李庭蘭也很佩服祖父的這神來之筆,這樣一來,最有可能和高英相爭的郎行寬就被一竿子支到福建去了,而且他還會去的心甘情願,畢竟從楚琙的信上也能看出來,郎行寬是個能任事敢任事的人,所以若他能將福建的亂局理順了,將來回到京城做個吏部尚書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她對這些朝堂上的事也只是聽李顯壬和她說一說,如今的她也給不了太多的意見,畢竟這些都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倒是晉王這次中毒,她得到的訊息,晉王的情況應該比葉茉那次中毒要嚴重許多,如今的晉王連稍硬一些的食物都不能用,每日就靠些溫熱的流食續命,李庭蘭聽到這些還是挺痛快的,憑他的身體狀況,現在便是讓他做了皇帝,怕也在那個位置上呆不了幾日。
李庭蘭算是徹底了卻了心事,前世發生的一切彷彿真成了故事。那些曾經傷害過的她的人再也不可能傷害到她。而她只需要安心的做她自己喜歡的事便好。
她努力回憶著謝寒雨前世的一些利民措施,還有這些章節下面的那些相關評論,她沒有接受過現代社會的教育,許多東西她看了也並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對能創造出自己所在世界的現代社會還是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所以她便將自己能記下來的東西一點點去嘗試著試行。比如已經在她的莊子裡推行的間耕套作。
還有謝寒雨曾經主張開設的慈幼局。李庭蘭將李伍請過來問了,原來他們原本就有這樣的地方,只是因為這些善堂並不是官府設立,裡面不但條件極差,幼童們的溫飽不能得到保障,甚至還會成為藏汙納垢之所。
還有謝寒雨說的讓女孩子都讀書甚至可以和男人一樣出仕。李庭蘭覺得出仕還是有些匪夷所思,但婦人在外做工在大晉還是能見到的。只是她們一般都是生計所迫,做的也是都是些粗使活計,也得不到世人的尊重。
所以李庭蘭和何氏商量之後,以何氏的名義在郊外開了個慈幼堂,收養被人遺棄的女嬰,她準備將這些女孩子們養大,再教她們讀書和一些謀生的技能。大不了將來都留在李家名下的產業裡做事就好。
李庭蘭不敢有什麼憑一己之力改變歷史顛覆世人認知的思想,她只想儘自己所能,能幫一個是一個,也不枉重回這世間一趟。
第187章
一百八十七、
晉王是被軟轎抬進建昭帝寢宮的。即便是有一早候在外頭的鄧公公親自扶著,十幾級臺階他也走的氣喘吁吁,直到邁過高高的門檻,他才輕舒一口氣,抖著聲音道,“公公,我父皇呢?”
鄧公公也是年近五十的人了,這麼扶著一個恨不得將全身體重都壓在他胳膊上的晉王,也是累得肝兒顫,他等狂跳的心恢復了平靜,才道,“皇上已經醒了,就裡頭等著殿下呢,咱們快進去,莫要讓皇上等急了。”
晉王已經紅了眼眶,嘴裡輕喃著,“父皇,”隨手甩開鄧公公,掙扎著往內殿衝去。
只是看到半倚在龍床上鬚髮皆白的建昭帝的時候,晉王呆住了,“父皇,父皇,”他踉蹌著撲到建昭帝床邊,失聲痛哭,“您怎麼變成這樣了?兒臣以後可怎麼辦啊?”
他知道建昭帝因為他的緣故病倒兩次,但他雖然擔心,卻並不害怕,在他眼裡,建昭帝就是一棵大樹,有他在,他就什麼不也用愁了。而且在他心裡,這棵大樹在他沒有撐起大晉朝的時候,是永遠不會倒的,“您可是答應過兒臣,會託著兒臣,扶著兒臣,嗚……”
晉王絕望的只剩下哭泣了,因為除了哭,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身體還沒有養好,“您可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啊~”
建昭帝看著在自己面前毫無儀態哭的撕心裂肺的兒子,輕嘆一聲,伸手撫了撫晉王的頭頂,“朕準備讓你去山西就藩。”
什麼?晉王的哭聲頓時哽在喉間,他猛然抬頭看著建昭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說什麼?”
建昭帝醒過來之後,宋旭濤和郭太后對他都沒有任何隱瞞。他很清楚現在浙江和廣東兩路水師陳兵福建,防的是紀煥山和宗家魚死網破。宗家在福建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建昭帝心裡清楚,更清楚他們是絕不會束手就擒的。這福建一亂,再加上沿海的倭寇和海盜,說不定周邊幾省都會被牽連。
這樣的後果別說晉王搞不定,就是他想想都覺得可怕。
宋旭濤更是告訴他秦王改名換姓在廣東水師累功至千戶,如今他人已經在廣東水師營中,以欽差之名總攬全域性,在海上和福建水師成對峙之勢。至於打沒打起來,福建離洛陽太遠,八百里加急一天一報,他們也很難拿到最新的戰況。
建昭帝卻從宋旭濤的話裡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那就是秦王已經掌握了廣東浙江兩支水師。再引申一下,若是秦王有意,想拿下江南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他最疼愛的兒子現在卻是這麼個情況,他便是硬著心腸置天下萬民於不顧,將大位傳於晉王,可他拿什麼去和秦王爭鬥?何況朝裡的臣子,尤其是那些祖籍江南的,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的效忠晉王?
與其等著秦王揮師北上,將晉王一系趕盡殺絕,倒不如他痛快承認自己輸了,將大位交出,為晉王一家換取一條活路。
他也看清楚了,秦王自入京之後,便做出一副對太子之位毫無興趣的虛偽模樣,其實背地裡動作頻頻,將一直勝券在握的晉王逼的破綻百出,連失羽翼,最終還搭上了半條命!
這樣的偽君子,肯定會為了名聲而讓晉王活著。
而對於自知無法再給晉王護持的建昭帝來說,只要晉王和他的兒女們能活著便好,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而且晉王好歹還是親王,山西雖然氣候冷些,但那裡有礦可採,他再將自己的私庫悄悄拿出大半給他帶走,那晉王一脈幾代都不會缺銀子花用。
晉王含淚聽建昭帝仔細和他解釋自己的苦心安排,其實回京的路上他再不願意承認,心裡也是有些明白自己已經大勢已去的了。即便是建昭帝將大位傳給他,秦王也立時死在他的面前。可他的身體又能支援多久呢?而他最大的兒子也不過五歲,又怎麼可能保得住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