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石廊(2 / 2)

他與聞衡的肢體接觸多得數不勝數,簡直不能更膩歪了,可身與心畢竟不一樣,兩人莫測的心思之間始終隔著一堵牆。上次這堵牆變薄一點,是他們互相稱師兄師弟之時,頂著這個稱呼,二人關係才真正親近了許多。可薛青瀾從未設想過聞衡會如此坦蕩地直呼他的名字,一句話將這堵牆拆塌了半邊,徒留他呆立在豁口處,來不及逃跑閃躲,毫無準備地與另一頭的人面面相覷。

他難得理解了被火燒了半邊翅膀的飛蛾的感受,光源不老老實實地在燭臺上發光,冷不丁還要瞎燎一下,真的太可惡了。

“愣著幹什麼?說話。”聞衡還不打算放過他,摟著人低頭問,“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來,你告訴我,你錯哪兒了。”

薛青瀾心有慼慼,不敢再犟,乖乖地道:“師兄教訓的是,是我失言了。”

聞衡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力道輕得連蚊子都打不死:“練功不行,認錯倒快。如今你我二人一起倒黴,逃命都來不及,你還跟我掰扯什麼對錯。老實點,上來。”

他轉過身去,將薛青瀾負在背上,藉著火折微弱光亮,慢慢朝石廊深處走去。

這條石廊說長不長,走到盡頭不過幾百米,一路向內,佈設著三道厚重石門,均被人炸出一人大的窟窿,倒是省了他們工夫。

薛青瀾伏在聞衡耳邊道:“這石門足有一尺厚,可見當初防備森嚴,咱們這一路也沒踩到什麼機關,看來應當都被前面的人毀了。”

聞衡被他呼吸氣流拂得耳根發癢,強忍著沒躲,道:“確實,除了皇陵,我也想不出還有哪裡的地宮會修成這樣。”

薛青瀾揶揄道:“師兄,你們純鈞派若不是財大氣粗,就是膽大包天,居然在人家墳頭上開宗立派。”

他仗著此處無人就肆無忌憚,暴露本性,聞衡被他逗笑了,故意問:“倘若真是古墓,咱們這一趟恐怕是有進無出,你怕不怕?”

薛青瀾無謂道:“早晚都要死,死有什麼可怕的?”

他這口氣太過理所應當,聞衡一時沒反應過來哪裡不對。正說著話,二人踏入最後一道石門,眼前忽然一亮,前方再無阻礙,豁然開朗。聞衡在黑夜中走得太久,閉眼片刻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

目之所及是一個極寬敞的石室,半是天然半是雕琢,主體是山體內部的巨大巖洞,頂上有幾處窟窿眼兒,將外面天光分割成一束一束照落下來。石室周圍有八道石門,似乎暗合太極八卦,中間矗立著一座石臺,上面有個朦朧的影子。

“師兄,你看那個。”薛青瀾悄悄指著那高臺上的影子,“好像是個人,活的。”

聞衡亦悄聲道:“你怎麼知道?”

薛青瀾:“方才影子動了。”

話音落地,那人身形一閃,從高臺上憑空消失,幾乎是同時,聞衡後躍一步,舉劍格擋,只聽“錚”地一聲響,劍身被鬼魅般的人影屈指彈中,聞衡從虎口到肘間一陣酥麻,長劍險些脫手飛出。危急時刻,耳邊忽然掠過一陣輕風,猩紅火苗閃爍,那人影被燙著了似的往後一縮。

一陣淡淡的焦糊氣味傳來,聞衡不肯錯失時機,強忍著手臂痠軟,刷刷連刺三劍,逼得那人連退三步,同時高聲道:“前輩手下留情,晚輩是誤入此地,絕無傷人之心!”

一個蒼老嘶啞的嗓音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憑你這麵條一樣軟綿綿的劍法,能傷得了誰?”

聞衡還沒說話,薛青瀾先炸了,用和他一樣陰陽怪氣的腔調冷笑道:“不用他出劍,老前輩這不是已經傷了半截麼,怎麼,是嫌傷得還不夠深嗎?”

原來薛青瀾趁那人專心攻擊聞衡時,閃電般地一伸手,將火摺子懟在了那人臉上,他的一部鬍鬚多年未理,生得蓬鬆茁壯、沾火就著。他雖及時後撤,但鬍鬚哪有人躲得快,到底還是被薛青瀾手中火折燎去了一小段。

那人“呵”地一笑,陰惻惻地道:“小崽子,死到臨頭,還有閒心在這裡玩弄字眼。”

薛青瀾分毫不讓,嘲笑道:“怕死才求饒,殺便殺了,廢話真多。”

藉著兩人互相諷刺的工夫,聞衡看清了那人的面容衣著。這人少說也有七十歲,花白鬚發亂飛,遮住了大半面容,露出下小半張臉卻清癯消瘦,不似瘋癲之人。

聞衡看他雙手指甲斷處參差,像是被人用牙齊根咬斷,頭髮鬍鬚也許久未修,顯然在此住了不是一日兩日,猜他或許是犯錯了被囚禁於此,可那老人昂頭與薛青瀾對罵時,恰好有一束光照在他衣袖上,隨著他的動作,一片繡紋忽如流光般一閃而過。

聞衡冷不丁突然開口,肅容道:“玉泉峰秦陵長老座下弟子嶽持,拜見前輩。敢問前輩是純鈞派哪一峰、哪一代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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