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佩特羅尼烏斯和維尼奇烏斯回府時,派去看守各處城門的奴隸還沒有一個回來的。中庭的管理者,也就是管家彙報說,他已經給那些流動暗哨們送過飯了,而且還把留意每一個想出城的人的新指令交待給了他們。

“如你所見。”佩特羅尼烏斯說,“你的那兩個逃犯無疑還在城裡。我們一定能找到他們。不過告訴你自己的人,讓他們也去盯著各處城門,尤其是那些昨晚被派去接呂基婭的人。他們也許能更快地認出她來。”

“我已經下令把他們送到勞工營去了。”維尼奇烏斯說,“不過我會撤回命令,讓他們去各個城門看著,就像你說的那樣。”

他在一塊蠟板上草草寫了幾個字,然後把它遞給了佩特羅尼烏斯,佩特羅尼烏斯立刻讓人將其送到維尼奇烏斯家去。接著兩人走進一個門廊裡面,他們坐到一張大理石凳子上說起了話。金髮的尤尼斯和另一個叫做伊拉斯的姑娘將黃銅做成的踩腳凳放在他們的腳下,然後又端來一張小食桌和一對飲酒的器具。她們從進口自沃拉特萊和凱奇那的漂亮長頸瓶裡傾倒出美酒。

“你的奴隸們中有沒有人認識那個呂基亞大漢的?”佩特羅尼烏斯問。

“阿塔奇努斯和古洛都見過他幾次。”維尼奇烏斯說,“可是,阿塔奇努斯昨天晚上被殺死在了肩輿邊上,而古洛則被我給親手殺死了。”

“可惜了。”佩特羅尼烏斯說。“我喜歡古洛。我小時候他照顧過我,他也一樣照顧過你。”

“是的,太糟了,我甚至還想過有一天要把他釋放為自由人。”維尼奇烏斯聳聳肩。“不過我們還是來說說呂基婭吧。羅馬就和大海似的——。”

“正是在這片大海里,人們潛水尋找珍珠。我相信我們不會今天就追尋到她的蹤跡,甚至明天也不會,但是我們最終會找到她,這一點毋庸置疑。你現在怪我出主意讓愷撒替你帶走她,可是這個主意本身並不壞。是在所有情況都變壞的情況下,這個主意才變得不好的。你聽到了奧路斯說他在考慮要搬去西西里,那到底是讓你和那個姑娘之間間隔得相當遙遠了。”

“我會追隨他們。”維尼奇烏斯說。“這很容易。而她也會是安全的,萬一那個孩子死了,波佩婭不僅自己會信以為真,覺得這是呂基婭的過錯,她也會讓愷撒信以為真。”

“是的,那是一個麻煩。”佩特羅尼烏斯同意。“然而,也沒哪裡就註定了這個皇室寶貝必然夭折,也許她會康復。就算是最壞的情形發生了,我們也會找到辦法。”

佩特羅尼烏斯變得若有所思。“他們說波佩婭相信鬼魂,”片刻之後,他說道,“據說她是耶和華的一個追隨者,並且對猶太人的宗教感興趣,這個宗教裡處處都是幽靈鬼魂,尼祿也很迷信。如果我們散佈言論說呂基婭是被一些惡鬼帶走的,人們會相信的,尤其是這事兒還有點兒匪夷所思,畢竟,如果既不是愷撒,也不是奧路斯把她從你這裡帶走的,那麼是誰呢?那個呂基亞人不可能一個人做成這件事。他必須得有外援,可是,在一天的時間裡,一個奴隸又從哪裡可以召集到那麼多人呢?”

“整個羅馬的奴隸都是團結在一起的。”維尼奇烏斯說。

“是的,而羅馬總有一天會為此付出血的代價,啊,是,他們互相幫助,但是如果這種幫助傷害到他們的同類,他們就不會互相幫助了,這件事在做之前就很清楚,奴隸們會為此承擔責任,承受種種後果,對你的家奴們稍稍給出一點惡鬼的暗示,他們馬上就會做出附和,因為那會讓他們甩掉身上的責任。接下來,在他們中的某一個人身上試試,問他是不是看見了有惡鬼飛撲過來,把呂基婭抓走,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拿宙斯的腦袋打賭,那傢伙當場就會開始賭咒發誓地說出事情的經過。”

然而,維尼奇烏斯也同樣迷信。他是個戰士,隨時準備向超自然的力量尋求幫助,不過他不輕易採用未知的力量,驚慌的他突然擔心地看向佩特羅尼烏斯。

“如果烏爾蘇斯沒有找人幫他。”他低語道。“而如果又不是他一個人帶走他的,那麼是誰呢?”

可是佩特羅尼烏斯卻是開始大笑。“就這樣,看見了沒,他們全都會相信這個故事,因為你自己也幾乎準備接受這個說法了。這個世界就這樣,人們一邊嘲諷眾神,一邊又相信鬼魂。每個人都會接受事情的那個版本,並且停止搜找她,而我們同時會妥善地把她藏到你的鄉村莊園裡,或者是我的鄉村莊園裡。”

“但是誰能幫她呢?”

“她的教友,我估計。”佩特羅尼烏斯說。

“比如說誰?她信仰什麼神?對此你不比我知道得更多。而且,誰又能比我更瞭解呂基婭?”

“正如每一個羅馬的女人都崇拜一個不同的神。”佩特羅尼烏斯聳聳肩,樂呵呵地說。“顯然,彭波尼婭是以自己的信仰將那個姑娘養大的,不管那信仰是什麼。關於彭波尼婭,我瞭解到的一件事是,從沒有人見過她在我們的任何一座神廟裡供奉過祭品。甚至,有一次,她被指控是個基督徒,但那非常不靠譜。家庭法庭也自然而然地撒銷了這項指控。關於基督徒的說法是,他們不僅信仰一顆驢頭,而且還是人類不共戴天的仇敵,並且,在自己的儀式上,他們沉浸於各種無法啟齒的行為中。簡單的推理就能告訴你,彭波尼婭不可能是個基督徒,因為她只是因為貞潔和美德而出名,另外,沒有人類的仇敵會像她那樣對待奴隸。”

“像在普勞提烏斯家裡那樣的對待,其他任何地方的奴隸都不會享受到。”維尼奇烏斯插口說。

“神奇吧,呃?不過你倒說對了。彭波尼婭提及過一個神,他被認作是無所不包,無所不能,慈悲為懷和與眾不同的。換句話說是個獨一無二的神,按照希臘人的說法,是邏各斯。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對待萬神廟裡的其餘眾神的,那純粹是她的事情,但是有理由認為,如果她的那位神只有兩個信徒,也就是彭波尼婭和呂基婭,另外再加上一個烏爾蘇斯,那麼那位神就絕不可能那麼強大。他一定有更多的信徒,他們就是那些去幫助呂基婭的人。”

“那種信仰要求他們寬恕他們的敵人。”維尼奇烏斯回想起來,“離開阿克提的居所時,我遇見了彭波尼婭·格萊奇娜,她說,‘願神寬恕你,寬恕你對我們以及對呂基婭的傷害。’”

“看起來他們的神是一個好心人。哈!那麼就讓他寬恕你吧,並且作為寬恕你的表示,讓他將那個姑娘送到你身邊。”

“那麼在被寬恕的第二天一早,我就會向他獻上一百頭公牛的供品。啊——”維尼奇烏斯激動不已,安不下心來做任何事情——“我今天不想在這裡吃東西,不想睡覺,也不想沐浴。借我一件隱藏身份的黑斗篷吧,我要出去到大街上轉一轉。”

他向佩特羅尼烏斯要了一件奴隸的披風,那是一種手工紡織的,連著兜帽,可以裹住整個身體的斗篷。這種斗篷來源於高盧人,用的最多的是那些徒步行走的貧窮旅人,體面的羅馬人不會在公共場合穿這樣的斗篷。那麼做的穿戴者極有可能被人看不起。

“也許披著這身該死的偽裝的我會找到她。”他的聲音裡附著絕望的陰暗和沉重。“我敢肯定我生病了!”

佩特羅尼烏斯憐愛地看著他。確實如此,那個年輕人一副病容,他的眼神顯得滾燙、灼熱,眼睛周圍是黑黑的眼圈,他那天早上沒有刮鬍子,乾淨尖銳的下巴孤線上冒出一圈灰不溜秋的汙跡。他的頭髮沒有梳理。伊拉斯和尤尼斯也又可憐又同情地看著他,不過他根本連個眼光也沒給她們一個。就彷彿她們不存在似的。那當然是正常的,對他們身邊的奴隸姑娘們的關注,無論是他還是佩特羅尼烏斯,都不會比對跟在他們身後上躥下跳的一條狗更加關注。

“你發燒了。”佩特羅尼烏斯肯定地說。

“是的,是發燒了。”

“那麼聽著,就你的脆弱狀態來看,我不知道賣膏藥的郎中會給你開出什麼藥方,不過我要和你講講,如果我是你,我會怎麼做:我會在這地方找個替代品來滿足急切的需要——來填補空白,這麼說吧——直到我找到了我想要的那個人。她將提供那個人暫時不能提供的服務。我在你家裡瞧見了幾個妖嬈的美人……別,別搖頭,別不承認。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知道愛情是什麼,我知道從沒有什麼能替代你真正想要的那位。可是一個漂亮的,年輕的奴隸至少可以給你解解悶。”

“我不想解悶。”

但是佩特羅尼烏斯沒有再聽下去,他對維尼奇烏斯是真心關愛,他打定了主意,要為這個痛苦的年輕人找到最好的丹藥,找到治癒疾病的最好辦法。

“你的那些女奴們可能已經沒有了新鮮感。這有可能,不過瞧瞧這些。”他對著伊拉斯和尤尼斯抬了抬下巴。

佩特羅尼烏斯仔仔細細地瞅了瞅那兩個姑娘,好像他自己以前也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地看過她們那樣,他把手放到那個金髮的尤尼斯臀部。

“拿這個奴隸來說吧。”佩特羅尼烏斯接著說道。“她是希臘人,前幾天,小馮特伊烏斯出價三個可愛的卡拉佐梅內侍童,和她交換,不過,我一點不吃驚。在希臘藝術家中,就連偉大如斯科帕斯(1)者也不能雕刻出比這副身體更美的雕像來。我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或者說我怎麼會擁她這麼長時間以來都沒有動心。當然了,這和我對克律索忒彌斯的感情一點關係也沒有!所以,總之,我把她給你了,你留著自己用吧。”

金髮的尤尼斯臉色一下子刷白,她眼睛張得大大的,驚恐地瞪著維尼奇烏斯。等待他的回答。可是他卻只是跳了起來開始用雙手揉抹自己的兩邊鬢角。

“不!不!”他快速地,結結巴巴發出聲音,像一個生病發燒的人那樣,除了自己的病,不願意談及其他。“我要她沒用,她們兩個都沒用。謝謝了,不過不要。如果你可以把那件披風給我,我會去尋找呂基婭。如果是和那個奴隸在一起,她可能在臺伯河沿岸的貧民窟裡。眾神保佑我至少可以瞧見那個烏爾蘇斯。”

他幾乎是跑著離開了那個房間。佩特羅尼烏斯連擋都沒有試著擋一下,會有什麼用呢?那個年輕人連一刻都坐不住,他拒絕了佩特羅尼烏斯的禮物,可以將其看作是一時的不樂意,是除了呂基婭,對其他女人統統不感興趣的一時表現,然而佩特羅尼烏斯卻不想白端了一回高尚的風度;畢竟,真心的慷慨是少見的品質,而他並不經常被感動得這麼慷慨。

“你洗個澡,尤尼斯。”他對那個女奴又說道。“接著往身上塗上油膏,注意你的穿著,然後到維尼奇烏斯的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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