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 改年號昌德。
昨日一場無聲的死傷, 並沒有對今日的登基大典產生半分影響。
新帝登基,謝遠琮封攝政王,一人之下,輔新帝攝政。
在登基大典之後,各皇子得令, 即日動身前往封地。皇后早日便已自請辭,也將隨大皇子去往封地。
一切結束後,謝遠琮站在高高的宮牆之上, 同前世一樣目視著宮門前一個個渺小的人影遠去。
不同的是, 前世的他面目冰冷, 似人非人。彷彿萬事萬物於他都只是尋常, 激不起半分情緒。
而今世,卻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回家。
一想到此,謝遠琮的心就彷彿被一雙柔荑給揉捏化了。
一身的疲憊瞬間都消散無蹤。
只是謝遠琮微微笑了笑,想起什麼,卻又愁了起來。
苓苓昨兒回來後, 唉聲嘆氣了一個晚上,他好不容易才將人哄睡的。
半夜躺在他懷裡卻又不知夢到了什麼,掙動了幾回,他都知道。
關於紀郴跟那個叫小旋的韃羅死士, 他亦是很遺憾。
前世紀郴早亡, 所以根本無這麼一檔子事,至於二皇子也一直隱而不現, 並不似今世那樣急於動作,以至於留下蛛絲馬跡才被他順著一一知察。否則他若知曉,一回來定是先提防著他。
康和帝駕崩新帝登基,本就是大變數,他也實在難以萬事得料。
當日掀除那匪寨之後,他就回來暗中查證過,發覺那批流民其中確有蹊蹺。
韃羅之人暗藏其中,打探訊息蒐集訊息。想必這麼久以來,京城佈防防守,哪裡嚴密哪裡薄弱,京城內部有何可利用之矛盾,駐軍情況都已被他們摸清六七。
順著摸索當時裡應外合助他們藉機混入之人,最終也就到了二皇子頭上。
他們原本的打算,定是逐漸往京中帶人,等到皇帝駕崩之時,太子榮王兩敗俱傷,京中虛空,皇室大傷了元氣,再得漁翁之利。
甚至可能潛入摻和兩派相鬥,激化矛盾。兩方大耗之後,二皇子再趁勢行事。
他的人回報,皇帝病重的時期,牙口關外就時常隱現韃羅人蹤跡。許就是在等著這個時機踏入。
其實名單雖在戶部手裡,可能做過掩蓋,但要查實於他也不難。但處理這批奸細死士的難處,在於他們隱在真正的流民之中,與大夏國西北地百姓無大二致。
他們成為了最普通的百姓,商販夫卒,滲透進望京的每個日出日落中。無必要,他並不想要下達錯殺一千不放過一人的這種命令。
所以他最終決定,裝作不知,只等著他們自己動手,再徹底清理。如此不會誤傷真正的流民,也不會放過奸細。
其實他更想要留下活口,好用以指摘二皇子的。沒想哈谷木派來的竟皆是死士,一個都留不下來。
二皇子確是一個連賭注都不願親自下的賭徒。他所行之事皆在暗中,明處不與任何人牽扯,卻借了諸方之手,最後抽身的乾乾淨淨。
眼下二話不說就去往封地,竟是無法將他留下。
只不過這其中曲曲繞繞,自然不必特意告訴苓苓,惹她跟著一起愁思。
但她自己也是知曉箇中關節,對於小旋的死未有半句責問,只自己悶在那難受。
他倒是怕她自己把自己給悶壞了。
想到這,謝遠琮更是待不住了。皇宮再大,哪有她在的小屋子舒服。
他留了人並安排了事項後便匆忙趕了回去。
等他回去時,果然見她在撐著肘子發呆。他悄聲過去抱了抱,她才回過神來。謝遠琮發現她雖神色還有些悶悶,但沒昨日那樣鬱結了。
聽他問起,紀初苓便撇撇嘴說是爹來過了,同她說了一陣子話。鎮安侯看起來挺不著調的一個人,沒想講起大道理時還一套一套的。
紀初苓起初聽得發怔,之後才回過味來,明白爹是知曉了事情特地來寬慰她的。
聽爹聊過後,她也竟真得沒再那麼難受了。
爹孃都是那樣好的人,也難怪教養出她這樣出色的夫君來。
她回身摟緊了謝遠琮的脖子,猝不及防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道:“遠琮。”
謝遠琮回味了下突然而來的柔軟,心便不自主得有些發癢:“嗯?”
“我們會一直好好的吧?”
謝遠琮那些旖旎的小心思瞬間被打破,他蹙著眉同她道:“昨的事只是意外,你不要多想。”
紀初苓搖了搖頭:“沒呢。”
只是前世,許多事都發生在她死後,聽來遙遠及不切實際,就像是聽人說話本一樣。
等到真正經歷過一遍,才發現完全是不一樣的感受。
她想,相知相守何其有幸,他們一定會至白首的。
新帝登基之後,望京城逐漸歸於平靜。所有的動盪流血都終在今年的這一場場秋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