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穎如大哥他不會沒想到,但他為什麼不同意孃親更換青竹院的人?這點紀初苓也沒明白。於是她在屏開丫頭和陳嬤嬤之後便直接問了。
大哥今日看起來氣色好上許多,得虧楊大夫妙手。紀初苓進來時,紀郴正披了件衣裳坐在院中看書。
每回這時,紀初苓就會去坐在他右手側的石凳上同他說話。這次也是。
紀郴聽了她的疑問,只搖了下頭淡淡道:“換了人,我不習慣。”
紀初苓愣了愣,既而沒忍住輕笑出聲。還真是大哥才會說出的話。大哥的性子她瞭解,他說不在意的,未必是真的不在意,但既承認了的,就必然是真的。
青竹院裡的人不多,外院幾個粗使,廚房一個廚子,還有便是貼身照顧的婢女柳素,和小廝明喜了。
大哥雖說換了人不習慣,可說不準加害他的人就在其中。那人若心不甘再動手怎麼辦?這始終是個隱患。
紀初苓盯著院中大哥侍養的花花草草,抿著唇思索著。
紀郴見自個妹子的眉頭都快擠到一塊去了,只好拿冊子輕拍了拍她的額頭:“為兄再不濟,也不至於我身邊所有的人都想害我。”
“嗯?”什麼意思?難道大哥已有了什麼頭緒?紀初苓剛想問,忽見柳素端著東西向兩人走來。
柳素將手裡端的茶盤和果子糕點擱在石桌上,裡頭有大哥喜歡的,也有她愛吃的。
紀初苓掃了一眼,便抬頭看向柳素。在她的印象裡,柳素是個十分細緻貼心的丫鬟,她一直都跟在紀郴的身邊,平日裡照顧大哥起居飲用,十分周到。
但眼下出了事,她自然看誰都本能地多了分審視。
柳素擺放糕點,雖仍有井有條,可紀初苓瞧著似乎精神不佳,眉目間更有一絲病態。
“你病了?”紀初苓問道。
柳素聞言忙搖頭道:“謝姑娘關心,奴婢沒什麼。”
“你何時病的?對了,昨夜你又在哪?”紀初苓脫口問道。
這是她覺得最奇怪的事,柳素一直都在大哥跟前悉心伺候的。常理來說,斷不會大哥中毒昏迷危在旦夕,她卻無影無蹤的。
柳素聽了身子忽然一顫,驀地跪下,神色凝重地看著紀初苓說道:“都是奴婢的錯,昨夜竟連少爺出事都沒有察覺。若少爺有事,奴婢真的……”柳素緊咬著下唇,臉色瞧著更白了一分。
“可是柳素敢對天發誓,柳素一心,絕對不可能會加害少爺的!”
此事想來她著實後怕。一直以來,都是她不離身地悉心照料少爺。若少爺真的出了事,她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
紀初苓聞言皺眉:“加害?你怎麼知……”
話未說完,嘴裡卻被塞了塊糕點。
紀郴笑笑道:“我家阿苓原來是來審人來了。”繼而對柳素道,“起來罷,我已說過我不曾懷疑你。”
紀初苓三兩口將糕點嚥下,問紀郴道:“大哥,是你說的?”
連娘都不知道大哥是中毒的呢。
紀郴搖頭:“柳素聰明,便是不講,她自己也猜到了。”
再聽紀郴一說,才知道原來昨夜柳素也病了。他昨兒見柳素臉色不好,便早早讓她去歇著。而柳素一回屋就撐不住睡了,更是發了一夜的熱。所以昨晚他們趕到時,柳素才不在。
其實若說是柳素下了毒,她也是不太信的。大哥中毒的時候,偏偏柳素病了,這事就更巧了。下毒的人明顯是為了避開柳素好下手。
除了柳素,青竹院裡還有誰能貼近大哥身邊下毒?或者是吃食上的問題?其實青竹院裡的人不多,應該也都乾淨。說不準是什麼人偷摸進來下的黑手也不一定。
紀初苓心頭琢磨著,忽然左右看了看,問:“明喜哪去了?”
雖大多時候大哥都是由柳素照料,但他這人頗為講究,有些時候柳素不方便近身侍候,便喚的明喜。
那明喜是個乖憨的性子,就是膽子有些小。以前她來青竹院時,有事沒事就愛捉弄他兩下。後來每回見了她便跑遠了。
今日也是躲了?
話音才剛落,紀初苓卻忽然聽到了一絲古怪卻又熟悉的聲音。
若說古怪,是因為這聲音是她前世不曾聽過的。可熟就熟在她死後魂系草株時,日日都聽的那些花花草草如此交流。
雖極輕弱又非字句,她卻一聽便懂了。未及多想,下意識就起身,目視遠處樹影之後喝道:“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