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 影動。
兩人前一刻都還如同靜止的畫像, 隨著一滴血珠砸落泥中摔得粉碎,同一瞬間,兩廂已然纏鬥在一處。
劍光塵影,快的令尋常人的視線難以追上。
兩人本就勢均力敵,且幾番纏鬥下來, 身上都負上了大大小小的傷勢。
可在衛內侍的眼中,謝遠琮年紀輕輕,卻能與他不相上下, 這本身就是一件令他焦怒難忍的事情。
他毫無保留使出渾身武學, 出招越來越快。
謝遠琮氣勢凌厲, 長劍執在手中, 亦跟著愈發加快。
十餘招下來,衛內侍最先氣力不支,由進攻轉為防守,漸漸捉襟見肘。
謝遠琮抓住他突然間暴露的一處破綻,近身逼近, 毫不猶豫提腕將劍刃送入。
可沒想致命威脅在前,衛內侍卻一點也慌亂,他眼中精光閃過,猛然間將手中佛塵一抖, 一改先前氣力難濟之象, 竟從塵尾中旋射出一支機關冷箭。
因兩人已相貼極近,根本避無可避, 那冷箭寒光一現,射入了謝遠琮右臂。
他右手剎時脫力,亦被冷箭力道擊傷,半跪與地,長劍從手心滑出,半空而落。
衛內侍陰計得逞,嘴角勾出異常囂張的弧度,提了拂塵便要直刺入對方胸口。
就在將要得手時,耳邊卻聽見有極輕微的“嗡”聲一震,衛內侍的笑僵在了原處。
只見長劍掉落的同時,謝遠琮以膝點地一旋,背身反手,將長劍撈進左手,就勢聚力一把刺入衛公公的胸口。
整柄長劍沒體而入。
一氣呵成。
衛內侍難以置信地看著謝遠琮,赤目怒瞪。鮮血從劍槽,從嘴角大片湧出。
原來他假意露出的破綻早就被謝遠琮看破,他這一招將計就計,很好。
衛內侍咯咯笑起,拂塵掉落,卻伸手一把死死拽住了謝遠琮的衣角。
手背青筋暴起,他赤著雙目,話語中頭一會有幾分示弱:“我是心狠手辣沒錯,但此生只對安王殿下無愧於心!”
“謝大、統領,那一家只是兩個傻子和一個普通村婦而已,你給一條生路……”
謝遠琮只漠然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衛內侍身體漸漸滑落,雙眸開始渙散,迷離之中竟又顯出癲狂之狀來,他大笑道:“沒想這一日來得這般早。謝遠琮,你不要囂張,你沾過的血一點不比我少。”
“將她殺瞭如何?否則你將跟我一樣,終有一日被自己的弱點牽制致死。你會死得比我更慘,我等著你!”
謝遠琮聞言,連眼皮都沒抬動一下,放開了劍柄。
衛內侍聽見了他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她不是我的弱點,她是我強大的理由。”
衛內侍直到氣絕,手中仍拽著謝遠琮的衣角不放。
謝遠琮動手將衣角撕斷,然後便伸手去他腰間摸索一陣,翻出一塊赤金腰牌來。
他就著月光看了眼,將其收入腰間,撐著一身的傷站起了身。
身下的泥土已被染成了暗紅,他才踏出幾步,整個人就猛烈搖晃了一下。
血失得多了,自起身起,眼前就一陣地發黑。
紀初苓一直悄悄地躲在牆角處,不知是被夜風吹的,還是被兩人廝殺的場面激的,身子有些打顫。
她整個人尚停在謝遠琮那一句“要動她先殺我”的震驚中,只覺得他的聲音在腦中不斷地在迴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