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早紀初苓一行剛走時, 衛國公府大門不遠處的一拐牆角, 春依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緊閉的衛國公府大門, 眼底的紅絲突顯, 形容枯頹。
她自被趕出之後, 便一直沒離開地守在這裡。剛剛衛國公府大門開啟之時, 她看見紀初苓跟寧氏上了馬車, 剋制著自己才沒有衝過去。
他爹酗酒死了,娘另找了個男人就立馬把她賣了。秋露還說什麼二姑娘不發賣她,那她被趕出來又能去何處?
不過沒關係, 只要等到三姑娘,將她聽到的全部告知,她便是大功一件。到時候不僅能回去, 還能留在三姑娘身邊。
衛國公府自那之後戒備更嚴, 她進不去,只好守著。誰想三姑娘這十來天沒再出過門。但今天, 三姑娘很大可能會跟大夫人去萬佛寺的。
她如此想著, 僵定的眼睛忽地一動。下人駕了馬車過來, 大門又一次開啟了。
前頭出來的正是三姑娘和賈氏。
春依一喜, 猛地站了起來。因為久坐腿軟險些要摔。眼見她們要上馬車了, 她趕緊爬起卯足勁衝了過去。
門口的護衛跟大房的侍從突然就看到不遠處朝馬車衝過來一個灰頭土臉的女丐子, 立馬上前將人攔了下來。
春依頭髮凌亂,遮得面目不清的,侍從心生厭惡, 吼她:“哪來的乞丐, 趕緊走!”
春依被攔急得要命,可聽到這話仍是傻住了,乞丐?
她這才想起來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衣裙早就髒汙難辨,從府裡出來後,她一直未洗漱,試圖溜進府無望後就一直守著國公府的大門,幾乎片刻不離,餓了就拿錢讓附近的乞丐替她買。
沒梳過的頭髮披散絞纏在一起,臉上黑漆漆,竟真與丐子無二。
見護衛又來推她,春依忙道:“我不是丐子,我是春依啊,府裡的丫鬟。不對,順子呢,他認得我。”
護衛哪有心聽乞丐胡言。有覺得這名耳熟的,可看眼前這丐子也認不出。
春依找了找,她認得大房那小廝順子的,可偏沒在,眼看馬車隨時會走,她一把抓住一小侍從的手道:“三姑娘知道我的,我有很重要的話跟三姑娘說,大哥你就放我過去吧!”
那侍從有點信了,畢竟尋常乞丐哪敢大膽的在國公府門前鬧,若真有什麼要緊事,最後反成他職責了。
想了想,他說:“等一下。”
因為二哥的事情,這些日子紀雲棠真的很不好。她坐在馬車內,沒了往日的精氣神,眼睛腫脹,整個人也蔫蔫的。
她是真的被嚇壞了。
祖父忽然那麼狠地罰了二哥。她偷看過一眼,皮肉翻卷一身血紅,嚇得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就連父親也整日冷著臉,聽說一直宿在王姨娘那。她甚至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了。冬杏都說她有些一驚一乍的。
今日要去萬佛寺好好拜拜菩薩,去去晦氣。
正胡思亂想著,紀雲棠突然聽到車簾外有侍從喊她,她疑惑地撩起簾子,還未聽他說什麼,便一眼看到站在侍從身後的丐子。
面目髒亂,長髮下頭一雙眼卻直直地盯著她,像極了她噩夢裡的那種東西。
紀雲棠本就精神脆弱,頓時一聲驚叫喊道:“那是什麼東西!”
賈氏一直在旁閉目,聽到驚叫忙往車外看,一邊將撲來的女兒抱進懷中安撫,邊瞪著侍從斥道:“放肆!這哪來的臭乞丐也敢放到跟前來嚇人!”
大爺自那日吼了她之後,近乎日日都往王氏那去,甚至連這次去萬佛寺的名帖都交到了王氏手裡。明明她提前就討過的。
如此失臉面,她本想不去算了,可想到兒子,終還是決定去一趟替睿兒祈求平安。
賈氏心裡懣了好久的火,此時自然沒有好臉色。眼下是怎麼了,難不成連個下人都要來嚇唬她,她還是大夫人呢,就沒將她放進眼裡了?
侍從都還什麼沒說,就討了頓罵,一肚子火,連連應是,轉身一把將春依往外推開。
春依備了滿腹的話,還沒開口就被推了個踉蹌,沒反應過來,護衛們就上來將她轟走了。
賈氏安撫了女兒好一會,紀雲棠才平復下來。她看看日頭不耐煩道:“那庶女怎麼還沒來。”
紀妙雪剛要撩簾就聽見了賈氏的話,她垂眸掩了掩情緒,後裝作沒聽見的上了車。
“母親,妹妹,讓你們久等了。我想日頭熱,就起早親自備了些解暑的茶點,不想就來遲了。”紀妙雪笑著賠了不是。
賈氏整了整神態,語氣卻依舊冷淡道:“嗯,有心了,出發吧。”
車伕駕車往城外駛去。
紀雲棠見她來了,拉著她說了會話就歇了。紀妙雪同賈氏無什麼話說,也就靜靜地坐著。
她知道賈氏的不滿,是因為父親近來常往娘那走動,更是把去萬佛寺的名帖給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