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涵一看,三字仿得爐火純青,快要連他都分不清了。
紀初苓見文伯伯是甚為滿意的臉色,總算舒口氣。
她撫了下胸口,一抬頭便與文伯伯對視上了,她正衝他笑呵呢,卻見文伯伯從懷裡抽出一本冊籍擺在她面前。
紀初苓一瞅,叫什麼夏興祀禮註疏的。再一聽,文伯伯竟說讓她幫忙,以他字型仿抄一份。
紀初苓頓時傻眼了。
文涵誇讚了她一番,稱自己近來沒有空暇,於是得辛苦她幫個忙代抄一下,然後支吾幾聲丟下這本抄撰就草草跑了。
留了紀初苓面對這一整本的註疏,她木木地眨了眨眼。
怎能這樣呢?她感覺自己似乎入了個大圈套。
今兒是個適宜出遊的好日子,可奇怪的是不少外出踏青的人,竟大都聚到煙雨莊附近。
以至於那東山頭還是玉泉峰的都寡寥了人影。
因為有訊息傳出,那位從來都不趕人前熱鬧的文大學士,今日會來煙雨莊踏青。
若有機會能得他一二指點,那可是莫大榮幸。而且據說還不止如此,因有人聽見他親口說,他是來找弟子的。
那個文大學士竟要收弟子?這有心思的還不都全趕來了。
而且聽說文涵此回想找的是女弟子。所以今日煙雨莊內外聚集的多是各家貴女,皆在打聽與找尋文涵的身影。
此時也不知誰找見了,說那文大學士正在煙雨莊附近的一座亭子裡。莊裡內外的人便全往那亭子湧去,生怕自己晚上一步。
但也有早一步就已找到人的。
亭子前頭便是幾個有心尋來的姑娘們,她們認出坐在亭中的那位就是文涵大學士,內心好一陣歡鵲。
但凡有點才學本事的,誰不想做文大學士的弟子。放在平時,這事是想也不敢想的。所以儘管文涵此時就坐在亭中,一時間也沒誰敢貿然上前。
眼見再等一會,聽到訊息的人就要全來了。忽然一位姑娘鼓足了勇氣,便要往亭子裡走去。
見有人動了,其餘幾位也就不願落後。哪見那姑娘一腳才踩上階梯,便從一旁衝過來個人,將那姑娘狠狠撞了一撞,一下就給擠了出去。
姑娘被撞疼,險些摔了,惱怒視去,竟見是那紀雲棠。
紀雲棠瞥她一眼,那副瞧不起人的意思都掛上了眉梢。好險才趕來,有她在,還有誰能擠到她前頭去?
她的本事,在望京圈中數上一二的自信還是有的。文大學士要收女弟子,那也該是她,何時輪上她們這些人了。
紀雲棠將人推開後便徑直入了小亭,走到了文涵身後:“見過文大學士。”
其餘姑娘們雖然忿忿不滿,但也萌生了退意。那個紀雲棠雖說討人厭,但誰讓她們確實比不過。若是她能得了文學士青眼,她們也都沒戲了。
很快那些聽到訊息的也全都趕了來。看見文大學士邊上的是紀雲棠後,或是觀望或是私語,待了解一二後,心裡則都不希望紀雲棠如意。
文涵一眼就認出人來了。因為初苓丫頭,紀家的事他也算了解一二。這姑娘的品性可謂一言難盡,且方才的動靜他其實也全聽見了。
見文大學士竟認得她,紀雲棠更是激動不已。文涵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將此處圍嚴實了的一群人。
心道人也聚集得差不多了。
眼見其中有人還有心思要過來,便有意提高了聲,問紀雲棠:“你剛說你崇敬我?”
場面靜了一靜。
文大學士這可是在跟她說話!
紀雲棠趕緊點了頭。
之前她是見到有人要搶先,所以一時情急,就衝上來了。此刻泰斗當前,紀雲棠才感覺到極為緊張。
她想問問文大學士收弟子一事,臨到嘴邊卻緊張得不敢開口。
畢竟是肱骨朝臣,即使面無表情,也有種自然而然的氣勢,不是隨便個小姑娘都能擔住的。
好在文涵沒打量她太久,便拿過手邊的一副字遞給了她。
紀雲棠忙接過一看,上頭書了三字——且宜居。紀雲棠一眼就斷定這是文大學士的筆墨。
她早就鑑賞過文大學士的筆墨,以前也有臨過。紀雲棠料定了文大學士這是在考驗她,頓時找回了底氣。
用盡平生所學將這字誇上了天。
文涵聽完,未置評辭,只讓她瞧瞧這亭子匾牌上的字又如何。
紀雲棠雖不明,但依言跑出去抬頭瞧了眼。那匾牌上有莫徊亭三個字。
她粗瞧過一眼,只道這字尚可,暗斥貶粗漏,根本不及大學士你之萬一。
說到此處,紀雲棠靈機一動,為自薦便又補上一句,稱這也及不上她之百一。
文涵聽了,只笑了笑,指著“且宜居”同她說:“這三字不是我寫的。”
後又指指那匾牌:“那個才是我寫的。”
紀雲棠怔了好一會才聽明白,如遭雷擊愣在當場,臉色簡直不要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