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宋以沫跟著護士去抽了兩管子血。
知道一旦打動員劑就要受罪,勉強做作業也不會有多高的效率,晚上宋以沫一直埋頭做到十一點。
要不是翟慕楊催著,她還想繼續。
她得趁著這段時間把作業都作完,正月的那十來天假就可以全用來寫小說了。
想著以沫是大姑娘了,翟慕楊和苗軍都有志一同的睡在了客廳,相通的門開著,有個什麼事喊一聲就能聽到。
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遺留下來的情緒作祟,宋以沫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
夢到不少抽骨髓那幾天的片斷。
上回她不是住在醫院,宋怡在附近的賓館給她訂了房間。
打了動員劑後身上無處不疼,可她得一個人來往於兩個地方,再近也走得辛苦。
想喝水得自己去倒,想吃飯得自己去買,沒人理會。
她傻得不知道可以叫客房服務,宋怡也沒有提醒過她。
這樣熬了三天,她便躺在了醫院的床上抽血分離幹細胞,再難受她都沒有吭聲,一個人熬了過來。
宋怡只圍著她的心肝肉轉,她是到那時才徹底斷了對母親的幻想。
宋以沫睜開眼,眼角溼潤。
她並不眷戀本就從未得到的母愛,可她心疼那個咬牙支撐的自己。
那是真正的十六歲的她,年輕,惶然,偏偏還要命的驕傲,不願意讓宋怡輕看一分。
宋以沫,你真勇敢。
坐起來看著才現天光的窗外,宋以沫再沒能睡著。
翟慕楊向來起得早,打算去洗個臉就去買早餐,可走到病房門口腳步就頓住了,然後加快腳步往裡走去。
這樣滿身孤寂氣息的以沫……
“醒來很久了?認床嗎?”
宋以沫轉過頭來,臉上帶笑,“醒來沒多久,醫院的消毒水味不好聞。”
翟慕楊在床沿坐下,說話的同時一隻手悄悄探進了被窩裡,“那我們就不住這了,我一會就去賓館定兩間房。”
被窩裡是涼的,翟慕楊突然就心疼得不行,可他還不能表露出來,這個從不願意露出軟弱一面的孩子,非常驕傲。
“不了,來來去去的麻煩,說不定我的身體對動員劑會有反應,還是醫院方便些。”
翟慕楊一想也是,就不堅持,“早上想吃什麼?”
宋以沫托腮考慮狀,一時沒有說話。
翟慕楊給她順順頭髮,“慢慢想,我去洗漱。”
等他收拾好出來,宋以沫正在疊被子,聽到腳步聲回頭,笑容如同窗外朝霞,清新得還沾著露水。
“大哥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翟慕楊反應慢了兩秒,才應聲。
六樓是血液科,住在這裡的多是白血病人,且多是年青人,或是兒童。
宋以沫住在靠裡的地方,而電梯在另一頭,過去必須經過病房走廊。
走廊兩側病房常有孩子的哭聲傳出,也有家長坐在走廊上抹淚,一片悲慼。
兩人正走著,突然從病房裡衝出來一個婦人,翟慕楊忙攬著以沫往旁邊走了幾步站定。
婦人也沒跑遠,就在病房外衝牆蹲著,捂著嘴雙肩抖動,偶有嗚咽聲傳出,聲聲入耳,聲聲悲痛。
翟慕楊不想以沫看到這些,攬著她的肩打算快步離開,卻發現以沫沒有要邁步的意思。
“以沫?”
“我要是不同意,宋怡是不是也會這樣?她會哭花她一臉精緻的妝容嗎?”
翟慕楊不知道該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