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晚一會兒,剛好趕上我給你蒸的菌菇肉包。”
新婚小夫妻手拉手進了廚房,李青荷終於回過神,捂著眼淚跑開了。
葉齡仙啃著熱騰騰的包子,好吃得燙嘴又捨不得放下,程殊墨只好吹涼了,再遞給她第二個。
心急吃不到熱包子的小葉同志,忍不住陰陽怪氣,“小程同志,你可真是當代活雷鋒呀,坦白從寬,你到底救了多少個姑娘?大隊居然沒給你發個見義勇為獎?”
難得見葉齡仙吃回醋,程殊墨覺得好玩,但也不忍心氣她,把兩年前發生在西山上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她。包括第二天,他失血昏迷,被她唱戲“喚醒”的後續。
葉齡仙對這事完全沒有印象,她氣憤極了,“這個李青荷,太自私了!竟然因為害怕懲罰,沒有告訴大隊讓村民們去救你?!”
“都過去了。”程殊墨把茶水遞給她,“所以,我給家裡發的電報並沒有誇張,你的確救過我。那天,如果不是你在山裡唱戲,我可能沒法清醒,活著回去。”
“不許你這麼說,你永遠會好好的!”葉齡仙急得捂住他的嘴,又心疼他,“那次你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留下後遺症?西崗大隊的人太壞了,我要去法院告他們!讓公安把他們抓起來!”
“別想那些,我們後來找回了場子,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程殊墨順勢抱住葉齡仙,讓她坐到自己大腿上,笑得曖昧,“而且,我傷得不重,沒有任何後遺症。否則昨晚,你也不會在我下面……一直求饒?”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說到昨晚,葉齡仙就來氣。昨晚為了“幫他一把”,葉齡仙破天荒開了燈,讓他用眼睛描繪自己的身體。
男人的腹肌清晰得嚇人,葉齡仙還沒數清到底有多少塊,當他看到她腰間的那一粒小小的硃砂痣時,也不知發了什麼瘋,莫名其妙呢喃了一句“小戲子,原來是你……”接著,他上來又親又咬,還把不可名狀的東西弄得到處都是……
從早上到現在,葉齡仙的腰還在疼呢!
“哼,今晚罰你做二十道數學題,讀二十頁英語書。做不完不許上我的床!”葉齡仙氣呼呼地佈置任務。
程殊墨:“……”
晚上,程殊墨老老實實執行學習任務時,葉齡仙也沒閒著。她拿出針線包、小花布,又開始做起了頭飾。
最近,她的時間被排得滿滿的,不是學習就是練戲,但是賺錢大業也不能耽擱呀。
程殊墨不解,他前兩天去鎮供銷社送貨,明明剛在農村信用社存了五百塊錢。
他問:“為什麼還要做這些,難道家裡的錢不夠用嗎?”如果真的缺錢,可就是他身為丈夫的失職了。
葉齡仙急忙答:“夠用的。咱們結婚剩下的錢,花到明年也花不完。”
葉齡仙當然也有自己想要買的東西。可是那些錢,大部分都是程父程母給的。匯款單上只有程父的名字,她總覺得有些不妥。她還沒有見過程殊墨的父母,心裡像是壓著一塊石頭,實在沒法心安理得地用這筆錢。
但這些,又不能對程殊墨明說,怕他多想。葉齡仙只能笑笑,隨口解釋,“誰會嫌錢多呀,多賺一點總是好的。”
程殊墨捏捏她鼻子,好笑:“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娶了個小財迷回來。”
他看著在燈下做針線的妻子。她十指纖細,就連握繡花針,舉手投足都有不一樣的韻味,真是秀色可餐,賞心悅目。
他看了一會兒,不經意問:“仙兒,為什麼你的針線活兒做得這麼好,也沒聽王大嬸說,她什麼時候教過你?”
葉齡仙手臂一頓,鋒利的針頭立即扎破指尖,滲出鮮紅的血珠。她還沒反應過來,程殊墨就握住她的手,含去了那滴一滴血。
“我去幫你消毒。”他轉身去找醫藥箱,拿酒精。
“不用麻煩的,這點算什麼,過一會兒就長好了。”葉齡仙笑他小題大作。
她隨口解釋,“我的針線活,是從小就會的。以前家裡太窮,接了不少縫紉店的私活。被繡花針扎傷無數次了,都是家常便飯。做得多了,就什麼都會了。”
大概是此刻太幸福,葉齡仙說起“上輩子”事,竟然也不再感覺痛苦。
“被扎傷,無數次?就像現在這樣嗎?”程殊墨突然有點生悶氣。
他抓住葉齡仙的針線包,狠狠丟到了窗外。
“哎,你這是幹什麼?快撿回來,都是花錢買的!”葉齡仙急了。
程殊墨卻攔住她,倔強地說:“葉齡仙,以後就算日子再窮,我也不准你做針線活賺錢,我要你好好保護自己的手指,還有眼睛。”
她的手指和眼睛多漂亮呀,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為戲臺而生的小戲子。她嫁給了他,就不應該這樣忙活於生計。
葉齡仙心中動容,聲音哽咽著:“程大哥,我答應你,不做這些了。以後我只給你一個人做衣服,縫釦子。”
程殊墨緊緊抱著她,“仙兒,掙錢的事交給男人。我們不會窮的,只會越過越好。”
往後的時間,葉齡仙確實沒再做針線活。除了答應過程殊墨,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實在太忙了。
夏收過後,交了公糧,農場緊接著要種秋玉米。每個人的身體都像上滿了發條,從早上忙到晚上。就連紅星小學也開始半耕半讀,每天只上半天課,下午所有師生都要參加勞動。
葉齡仙雖然也參加農忙,唱戲卻是一天都沒耽誤。不是她自律,實在是東山那位秦老師,管教得太嚴格了。
秦嬋君奶奶應了一聲“老師”,卻像是舊時戲班裡,師父教徒弟那樣,用心指導葉齡仙。從喊嗓,到基本動作,到唱腔,再到戲詞,無一不教,無一不管。
秦奶奶一字一句教葉齡仙唱戲。每當行家開嗓,葉齡仙彷彿穿越到幾十年前的江湖戲臺,想象著當年鑼鼓一響、萬人空巷的場面,次次都看痴了。
除此之外,秦奶奶還佈置了大量的作業。幾乎都是古裝的戲,葉齡仙不敢在家裡練,隔三岔五就要去一趟東山。
為了提高葉齡仙嗓音的準度和亮度,秦奶奶甚至讓她對著水缸、水管喊嗓。稍有懈怠,藤條教鞭就會招呼上。
葉齡仙從小習慣這些,明白教之深、責之切的道理,她沒喊過苦,也沒喊過累。
到了七月份,天氣最熱的時候,農忙終於過去,進入農閒。葉齡仙的唱功也突飛猛進,至少秦奶奶不再打她,也不再對她翻白眼了。
葉齡仙心裡高興,把秦嬋君奶奶擅長的古裝戲,全都學了一遍。最後,她甚至拿著龍虎班的現代戲譜,去請教秦奶奶。
葉齡仙本以為,秦奶奶會非常反感現代戲,沒想到老人聽了幾段後,非但不牴觸,還認真表達了自己的見解,幫葉齡仙修改、潤色戲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