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愣住了。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我純靠口舌去忽悠那群土司酋長嗎?這可能嗎?
萬安擅長與人交往,自然對這裡面的道道很熟悉。
天底下哪有免費的飯食啊,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在蜀地的時候,能與蜀王和那些官紳交好,那是付出了朝廷應該徵收的商稅作為代價的。
民間商賈能對其稱讚,也是因為他沒有嚴查這些商賈的賬目,只用了他們提供的賬本而已。
所以,萬安所謂的交友廣泛,只是沒有犧牲他自己的利益,而是犧牲了朝廷的利益,拿著朝廷的稅銀做好人而已。
如果他真的嚴格執行政務院的政令,對著蜀地的商賈開徵商稅,那蜀王和官紳怎麼可能與他交好,不派人暗殺了他都是他幸運的了。
現在皇帝讓他去做這個太平知府,又不許他損害大明的利益,難道要讓他用自己的利益去安撫宣慰嗎?
萬安不說話,朱祁鈺出聲問道:“怎麼,萬編修,你不願意去嗎?”
萬安連忙搖頭。
開什麼玩笑,現在很明顯是皇帝親自安排的任務,自己怎麼可能不去?難道可以有選擇嗎?
當然有,只是那個後果他不願承受。
萬安答道:“不,臣只是在想,如何安撫那些土司酋長。”
“他們歷來不服王化,只看利益,若是沒有利益,恐怕很難約束好他們。”
朱祁鈺笑道:“為什麼一定要約束他們呢?難道就不能想辦法找到一個利益,和他們分享嗎?”
萬安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恕臣愚鈍,想不到這個利益。”
朱祁鈺沒有直接提醒他,而是反問道:“知道朕為什麼派你去太平府做這個知府嗎?”
萬安想了一下,瞬間明白了過來,出聲問道:“陛下是讓我說服那些土人,請他們一起去攻伐安南?”
這個道理很簡單,如今安南突襲大明,現任太平知府丟失治所,擅離職守,肯定是有罪,不能再繼續擔任太平知府一職,找自己來正是為了此事。
那麼,既然自己去做這個太平知府,想要找到一個和當地土人的共同利益點,那最簡單的就是安南。
畢竟此番是安南人入侵,燒殺搶掠,當地漢人遭了殃,當地土人也沒好到哪去,只要自己用報仇的名義號召他們,用安南人的利益來許諾他們,相信不少人都會同意的。
“不,不是請,而是命令。”朱祁鈺糾正道:“他們本就是大明臣子,需要為國效力,哪裡需要請他們。”
“你要做的是,讓當地的土人知道,他們是大明人,就要為大明承擔賦稅、勞役,而不是在我大明的國土上白吃白喝,朝廷還得養著他們。”
“朕要讓你做的,是想辦法讓當地的土人聽從朝廷和當地官府的政令,不再聽從他們領的命令。”
“這才是朕親自點選你過去的原因。”
“是,臣明白了。”萬安恭敬答道。
“那你怎麼做,應該知道了吧!”朱祁鈺問道。
萬安想了想,回答道:“臣知道。”
“那你說說打算怎麼做。”朱祁鈺向後靠在了椅子上,出聲問道。
萬安說道:“自然是全力教化之,讓他們知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之理。”
朱祁鈺擺擺手,道:“別和朕說虛的,直接說實話。”
萬安點了點頭,又作勢想了想,重新說道:“臣可以招募讀書人,向各家土司派遣,令其常駐,協助其執行朝廷政令。”
“那不還是以當地土司為主嗎?”朱祁鈺立刻反問道。
萬安有些為難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道:“臣不知,請陛下明示。”
朱祁鈺直起身子,看著他冷聲道:“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彷彿被點到了任督二脈,萬安驀然眼睛一亮,立刻答道:“臣其實還有一個法子,不過太過陰暗,故而不敢說。”
朱祁鈺笑笑,重新靠回椅子上,揮手吩咐道:“放心想,大膽說,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你怕什麼?即便是陰暗些也無所謂。”
萬安沉默了一下,放低語氣道:“如果想控制地方土司,臣以為最快的辦法就是,朝廷徵調土司入伍,讓他們死在戰場上,然後臣揀選好控制的繼承人作為傀儡,便可快解決此事。”
“不夠。”朱祁鈺搖搖頭。
萬安一驚,抬頭看向皇帝。
這麼陰險的計策都不夠,那還要多陰險的手段才夠啊?
萬安試探著問道:“投毒把土人都毒死?”
朱祁鈺無語,翻了個白眼道:“那肯定有人彈劾你弒殺,有損大明仁德。”
“那臣就不知道了。”萬安躬身行禮道。
朱祁鈺重新坐直身子,緩緩說道:“你這些辦法朕都不認同,因為你忽略了一件事。”
“朕要的是土人歸心,不再聽從土司的命令,而不是如何控制地方土司勢力,西南土司加起來也不過幾十萬人,朕若是真的想殺了他們,哪裡需要這麼麻煩,只要派個得了天花的病人去他們的寨子轉一圈就夠了。”
“但是,朕不希望這樣做,因為那些普通土人什麼都不懂,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被他們的土司煽動的,因此朕現在只想讓他們知道,聽從朕的旨意,聽從政務院的政令,能讓他們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