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之後得給西風多送去別的話本,莫要讓之再想起她此處這本才是。
半晌後,雲開霧散。
庭院蔭下,喬時憐閒躺於藤椅處,手持團扇,搖著明晃的日光。
她知正堂那邊蘇涿光已攜媒人至,為之說親。她心懷忐忑地待著結果,也沒敢親自去探看究竟,只是派暗衛中較為穩重的北風去了正堂處打聽訊息。
但說到底,這門婚事成與否,還需看爹孃的意見。
不多時,東風的聲音從樹梢傳來,“方才出門碰上東宮的人驅車朝相府來了,晦氣。”
西風啃著果子的手頓住,含糊著聲驚道:“這怎得了!”
提及東宮,喬時憐一個激靈坐起了身。
秦朔果然還是來了,只怕是想要阻止她和蘇涿光的婚事。
但又聽東風說:“我把他的車軲轆卸了。”
西風給他豎了個拇指:“不愧是你!”
喬時憐方鬆了口氣,從正堂探了訊息過來的北風續道:“還是漏了個東宮的人,連滾帶爬趕到相府了。”
西風當即氣得把手裡果子擲往東風身上,怒道:“東風你大爺的!能不能靠譜點!”
三暗衛自是知曉,喬時憐與蘇涿光的婚事,最大的障礙即是對喬時憐勢在必得的東宮。
喬時憐目光移至遠處的正堂,起身便要往之走去。
不管如何,她都要為自己爭取,絕不能嫁入東宮。
北風:“喬相回絕了。”
西風罵罵咧咧:“北風你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
喬時憐:“……”
她的擔心似乎有些多餘。
一個時辰後,家僕們陸陸續續搬來蘇家的聘禮,但見一昂首雄姿的大雁身系紅綢,挺立在禮箱之上,晃著腦袋望著好奇湊上前的西風。
喬時憐見此,便知她與蘇涿光的婚事已定。
心頭的重石終是落下,她一時竟覺得有些虛脫,這幾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讓她人都憔悴了不少,怕是比之從前還弱不勝衣。
西風對大雁讚道:“呀,這隻雁還不錯啊!也就咱們少將軍能連夜獵得了。”
喬時憐:“連夜…?”
回想起昨夜蘇涿光把她送到相府門前便離去,似乎是有事要忙。原來他還惦記著自己說想要快些成親,所以刻不容緩。
西風點點頭,“剛遇著風來,聽他說是少將軍知曉姑娘急著成親,所以半刻都不曾拖沓,昨夜就趕去京郊獵雁了。這納采所用的大雁可重要了,不僅寓意從一而終,白頭偕老,大雁越是品相好,便說明提親人想要求娶的心意越誠呢!”
言罷西風望著喬時憐,“姑娘,少將軍對你這麼好,三書六禮的規程定是不能缺的。再急著洞房花燭夜,也要再等等啊。”
喬時憐霎紅了面,“我…我沒有…”
西風嘻嘻一笑,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我懂,我懂。春宵一刻值千金,又有少將軍這麼好看的夫婿,急也是正常的。”
喬時憐:“……”
看來這事她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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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霞光滿天,暮落長夜。
喬夫人步進懷玉院,至臥房與喬時憐促膝而談。
“娘…”喬時憐低頭望著燈下掠動的火光。
這是自前世重回,她第一次與母親獨處。她此前總是找著藉口避開,心想著只要她不見,就不會想起那般悲事。卻是在這同屋簷下,難以釋懷的噩夢纏著她整夜不眠。
“你的婚事,我和你爹爹昨夜商量了許久。因得知這其中有你的意願,所以你爹爹最後還是決定應了蘇家的提親,互換了庚帖。”
喬夫人瞄了眼女兒心事重重的容,嘆聲道:“孃親知道,自九暮山回來,你對你爹爹心有芥蒂,甚至是對為娘…你爹爹怕惹你傷心,也刻意避免著同你相見。”
喬時憐只覺眸中溫熱不自覺地盈滿眶,她低聲道:“…憐兒不敢心生怨懟,只是會傷心,會難過。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顧全大局,不可能事事照應我,把我放在第一位。必要的時候……做出一些犧牲無可厚非。”
可若說道理誰又會不懂呢?她早已把其中種種看得通透,只是沒法釋懷罷了。在重回人間的時日,她一遍遍用這樣的道理勸說自己,但未有一日意平。
她的心非是木石,怎會不生悲?
喬夫人自知其性情,未再接言提及,她握著喬時憐的手,語重心長道:“憐兒,爹孃如今只想你過得平安無憂,其餘的事你不用顧慮。其實那時自你爹爹去求得將軍府的暗衛,便有心把你許給蘇少將軍。東宮雖好,儲妃之位為人豔羨,但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
喬時憐這才知,原來她在九暮山遇刺一事,爹孃亦是懷疑是覬覦儲妃之位的人設計。因此父親寧可捨棄東宮的權勢,冒著得罪儲君的風險,也要拒絕秦朔派來的人。
“蘇少將軍看著冷情,但至少他救過你的命,說明他為人心善,不會虧待於你。且他置身朝局外,不插手朝廷事務,亦不會將你牽扯進權貴利益。如今這京中,蘇家是最合適,夫婿也最配得上我憐兒的。”
話落,喬夫人笑道:“最重要的是,這是憐兒你喜歡的。”
原來她的這門親事,是爹孃左右權衡為她做出的最優選擇。
喬時憐心中酸澀翻湧,指尖被母親雙手包裹的暖意尚在,她由著晚風拂弄眼角噙著的淚,卻倔強地抑制住不往下落。
她心裡的疙瘩仍舊難消難解。
喬夫人輕揉著她的發:“哭什麼?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你長兄今日可是跑去商會轉了幾圈,說著要給你挑最好的出嫁之禮。爹孃給你準備的嫁妝,絕對會是京城最隆重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