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咄咄逼人之勢裡,喬時憐感受到皇后盯著她的眼神愈發生寒,她咬牙說道:“今日臣女於京郊遇險,在場的東宮侍衛皆可作證!殿下是路過救了臣女,可臣女有何理由害殿下?”
其間默聲許久的王尚書忍不住道:“可是咱們趕到的時候…東宮侍衛都去抓刺客了,除了蘇少夫人,沒人在殿下身邊。”
“說到底,本宮也沒瞧見刺客在何處,無法證實刺客身份。”
皇后的嗓音涼涼而來,喬時憐心頭越緊。
東宮侍衛沒能抓到刺客,也就是說,在這場遇刺裡,除了昏迷不醒的秦朔,無人可為她作證,她的暗衛自是當不了證人。
眼下直接導致秦朔中毒的證據直指於她,根本無法洗脫她的嫌疑。更為重要的是,若皇室認了她的罪,將軍府必會被牽連。
眾聲所指裡,喬時憐深做呼吸,試圖平復焦灼的心緒。
隨後她撲通一聲跪拜在皇后跟前,發顫的嗓音高昂,“蒼天在上,請娘娘明鑑,我喬時憐絕無謀害儲君之心。”
“我夫君遠赴西北作戰,為國為民,其忠昭昭。儲君有難,將動及皇室根基,引來朝局不穩,人心惶惶,這對臣女的夫君有何益處?對臣女又有何益處?”
她一字一頓說著,細柔的聲線蕩於正殿裡,“臣女承認,此前與殿下是有著小節小過,但家國危難當先,臣女分得清孰輕孰重。覆巢之下無完卵,這樣的事,將軍府從前不會做,今後更不會做。”
她幾近抑制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重重磕頭叩在地面,朗朗宣聲:“將軍府世代忠良,您和聖上有目共睹,還請娘娘徹查此事,還將軍府一個清白!”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著喬時憐,含威的面容瞧不出喜怒。
方侍郎生怕皇后為此動搖,急忙道:“娘娘…”
喬時憐保持著叩跪的姿勢不敢動彈,只覺靜待皇后發落這一間隙尤為折磨,又讓她心生惶恐。明明正逢寒冬,額角細密的冷汗卻淌下面頰,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盡力掩住自己的慌神。
她肩上負著的可不止她一人性命,還有蘇涿光,以至整個蘇家。
不知過了多久,喬時憐覺得眼前發昏之時,皇后終是開了口,“本宮…”
只是朱唇輕啟,道出的話還未完,便被一桀驁之人縱聲打斷。
“是誰造謠,說孤要死了,把罪推在時憐身上的?”
群臣聞聲回過頭,見秦朔闊步走進正殿,一副昂首挺立之樣,難以看出這是半個時辰前,還被太醫診斷性命垂危之人。
皇后頓時從鳳椅處起身走下,訝然望向秦朔,“朔兒?你…”
秦朔笑得恣意,“好著呢。”
喬時憐一愣,此前懷揣的忐忑盡數消解。
她如釋重負,險些虛脫暈倒之際,又暗自奇道,不是說秦朔中毒難解,快死了嗎?
群臣盡下跪行禮,低頭不語。
秦朔瞥了眼伏跪在地上的纖細身影,與不遠處鵪鶉似的朝臣們,眸底掠過幾許冷意。隨後他眼神示意著皇后身邊的女官,“母后累著了吧?來人,送母后回寢殿休息。”
他話中之意,這裡交由他處理即可,無需勞累皇后操持。
待皇后允言離了殿,秦朔示意喬時憐起身,始才望向噤聲不敢言的太醫。
“是你說孤要死了?”
太醫慌了神,“殿下…臣是…”
他支支吾吾半刻也沒能道出個所以然,他自認診斷無差錯,可哪曾想,秦朔怎就突然生龍活虎了?
秦朔別過了頭,不欲聽太醫解釋。
“哦,好像還有你啊,”
他幽幽說著,兀自走向梁大人身後,對著其屁股踢了一腳,“嚷著什麼陰歹?孤沒聽到,不如你給孤重複一遍。”
喬時憐眼皮為之一跳,不由得想起那夜昭月為她趕走東宮的太監,亦是這般抬腳以踢,連著動作都別無二致…不愧是親兄妹。
梁大人臉色唰白,忍著疼痛不敢做聲。
在秦朔入殿高聲質問時,他就明瞭秦朔的態度是向著喬時憐的,所以才會亂了陣腳。可秦朔前些日還明擺著針對蘇家,今日方侍郎帶頭在皇后面前言說,他就順水推舟了,怎就怨上了他?
秦朔冷冷地睨著群臣,接著又走到方侍郎跟前,拖長著語調,“讓孤想想,是方大人最先說,時憐是害孤的人吧?”
方侍郎陡然緊繃著皮,“殿下是誤聽了…”
秦朔嗤笑:“怎麼?你想說孤是聾子?”
方侍郎當即說道:“殿下饒命,微臣不敢!”
喬時憐漠然看著殿內極具戲劇化的情形,她想來臣子們藉此機會栽贓陷害於她,應是揣摩錯了秦朔之意。只是…埋伏於京郊的刺客,幕後之人會是這些朝臣的其中之一嗎?可他們目的為何?以此來嫁禍蘇家?
此間疑點重重,她微眯著眼,回想起秦朔有意相擋的箭,所中的奇毒恰與她慣用的香露有所關聯,卻又如此之快地解了毒。
那太醫斷然不會為了嫁禍她,冒著殺頭的風險對皇室撒謊,故秦朔中毒一事應是真的,只是誰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解毒並活了過來。
還有如此咬定是她謀害儲君的幾位朝臣,若沒有秦朔授意或是刻意引導他們,他們斷不敢這般隨意攀咬於她。
她總覺得此事,秦朔在其中是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否則,依著秦朔這樣的人,怎會為了討她歡心不顧自己性命,去擋一不可預知危險的箭?
少頃,又聞殿外傳來久德公公的嗓音,“殿下,聖上召方大人與梁大人二人前去正英殿。”
秦朔頷首,其餘朝臣為之鬆了口氣,卻聽他續道:“這賬,孤慢慢算。”
方梁二人打了個寒顫,秦朔見他們不敢動,又斥道:“還不快滾?”
群臣趁此時機紛紛散去,及殿內只剩下秦朔與喬時憐,他這才緩和了面色,轉身對喬時憐和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