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刀在水中,她的心在白茫茫處投無盡意。
大便是他的嗜好。
到了“樵虎堆”,他先蹲在地上,大了一個十分暢快的便,直到在清新的空氣中佈滿了糞味之時,他才隨便找幾塊枯葉乾草揩了揩,步向“樵虎亭”。
髒。
髒不止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思。
然後,他便看到那一團白雲升起。
真奇怪。
這幾天,這兒蒼穹必然升起一朵大白雲,難怪溪口那兒就叫做“雲起坪”。
看到白雲,他就想起了小時候一個老師,要他們把這一句:“白雲長長長長長長長飛”讀出頓挫來,那時,他怎麼念都不通,看也不懂。
當然,後來他是念通了,原來不過是“白雲長,長長長,長長長飛”,第一、二、三、五、七的“長”字都念成“長短”的“長”,只有第四、第六的“長”字讀成“成長”的“長”字,那一切不就豁然而通了。
原來就是那麼簡單。
自然,他因為受不住老師的斥罵諷刺,而且罵他太骯髒汙糟,他就趁老師孫夫子在如廁大便的時候,用筷子把他連戮了十七八個窟窿,死了,臨死前還迫他吃滿地的糞,還要他說出這句“白雲飛”的“長”字破解法,然後才推他入糞池了決。
這就開始了他的殺人生涯。
他現在也要去殺人。
所以他敲敲門。
——要殺人前,先敲門。
他敲門的地方,叫“樵虎亭”。
那是一家小酒帘,能做幾道野味,能炒幾道小菜,地方很舊,也很簡陋,但絕對不小;因為這是野外,接近嫩江一帶,靠近“白髮溪”渡頭,就只這麼一家野店,一向屬於三不管地帶,店家這兒,專做渡客生意,這片酒帘,隨他高興要開多大都可以。
——只不過,就要看有無人前來飲食、投宿而已。
現在這個時候,一向是野店無人時。
舟子在店後斜系。
他知道這野店是一個紅髮胖子開的。
胖子複姓東方。
他是個外來人。
“外來人”的意思是說:不屬於洛陽人氏。
他是“外來人”,不過他的夫人卻不是。
——老闆娘複姓“諸葛”,閨名叫詠輝,嫁給東方老闆,是新近的事。
他們夫婦倆還生了一個孩子,約四五歲大,另一個,則仍在腹裡,約六七個月。
他們有一個夥計。
——這個夥計,聽差聽使,不管砍柴、送貨、採購、搭棚、生火、打水,全由他一手包辦。
夥計不知姓名,有點傻愣愣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會家子,名叫“阿彈”,誰也不知道他的姓名、來歷。
這就夠了。
——既不知姓名、來歷,就得死。
殺對了,那就是殺對了。
殺錯了,那有什麼打緊——一條人命而已。
反正,他真正要殺的“正點兒”,也不是他們。
所以沈悽旋打定主意,敲響了門扉。
——店裡的人當然不知道,那是死神敲門的聲音。
門本來就是開著的。
這本來就是一處酒帘,雖是野店,但決不是黑店,本來說開啟門口做生意的,只不過因為江邊風大而勁急,故常把門扉掩上而已。
——這就是了,他們也常常作這般“閉門會議”的。
他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在開什麼會,但這些參與過會議的人都得死。
這是他所接到的決殺令。
其中有一個人是一定得死的。
方邪真。
他今天來到這兒,就是為了要執行這個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