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發現那一朵紅點,只是自樹上被震落的千點緋花時,一道瀉碧的劍光,映著花千樹,萬點紅,絕世般的劃落。
鬼不覺大喝一聲,他的戰志已分散、出手已落空、精氣神無一不亂;劍光過去,忽然一凝,劍光又回到方邪真手裡。
這道絕世的劍光。
然後又沒人方邪真腰間的劍鞘裡。
方邪真重新系好手腕上的藍絲巾,負手望天。
鬼不覺卻已不在了。
他整個人都“不見”了。
地上除了桃紅,還有幾滴鮮豔的血,與飛花形成了怵目的構圖。
鬼不覺不在,神不知卻仍然在。
他眯著眼,捫著白花花的鬍子,白花花的發須被微風拂動著,有幾朵飛花,還落到他白花花的衣衫上,看他福泰的樣子,彷彿囊中也會有白花花的銀子。
——誰會知道這白花花的老人,就是名動江湖的殺手神不知?
“剛才你可以出手的,可是你並沒有出手;”方邪真望天悠然道,“我在撒沙引開鬼不覺注意力的時候,縱身掠上花樹的時候,拔劍下刺的時候,有三處破綻,你都可以出襲,但你卻沒有出手。”
方邪真問:“為什麼?”
“因為這次是他殺你,不是我殺你;”神不知神充氣足地說,“就憑你,還不必我們兄弟聯手。”
方邪真淡淡笑道:“真羨慕。”
這次到神不知奇道:“羨慕什麼?”
“真羨慕那個能逼使你們兄弟一起動手的人;”方邪真道,他創造了一幕絕世奇景。”
“你別得意,現在我通知你,”神不知指著方邪真,手指幾乎要戳在方邪真的鼻上,方邪真卻連眼也不霎一下,“下次輪到我了,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說話,氣呼呼地走,走了幾步,忽頓下,並不回頭的低聲說了一句:“你那一劍,沒下重手,我替老二謝你。”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真的走了,再也不多說一句,再也不回頭。
方邪真這時候才把右手放到左袖上輕拭。
——因為手心有汗。
剛才的情勢,他懸念於惜惜,不知她發生什麼事了,可是,他的內傷和背傷卻在隱痛,刺痛,所以他不能跟兩老幹耗著,只好故意露出破綻,引出鬼不覺的“動意”,先以一把沙子,“引爆”他的殺氣,再以飛花“觸發”他的殺著,令其一挫再挫,才一出劍傷了他。
——可是,如果在旁的神不知也出手的話,這一戰決不可能如此輕易解決。
——甚至,根本解決不了。
解決不了的下場是什麼?
方邪真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現在唯一能想的,便是惜惜;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快趕往依依樓。
——他沒有問神不知究竟把惜惜怎樣了?
——他不必問。
——因為他深知:神不知和鬼不覺雖然是殺手,而且是有名的殺手,但對付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下毒手,這樣的事,他們是決不會做,決不屑為的!
——就是因為不是這兩個人下的手,所以惜惜的遭遇,越發令方邪真心懸。
他知道神不知和鬼不覺也不會因為想他心散神疏、破綻大露而致說謊:惜惜只怕是真的遇上了些變故——雖然,他也希望鬼不覺說的不是真話。
可惜,當一個愈發希望那件事不要真的發生的時候,那件事情,卻往往真的發生了。
方邪真現在遇上的,也正是這種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