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走。”
她還是攔在他面前。
他看著她,但視線已越過她,落在她背後,“你留我不住的。”他說。
她背後有蘆葦。
蘆葦的空隙間現出一片大江。
江面很闊。
江上遠處有竹筏飄在水上。
舟上的人持楫,不知在等待什麼,跟筏上另一邊的水鳧,一高一矮,兩點影子,相映成趣。
“我留你不住?”她冷笑,“我知道,你是急著渡江去見那個人儘可夫的妓女。”
突然間,他的臉色變了。
本來,在江畔、風中、蘆花飄飛的方邪真,灑脫得像水晶裡的一處爆彩,飄逸得似一縷水煙飄聚向蒼穹似的,可是,他此際完全變了:變得非常兇,非常狠,也非常可怕。
你也很難說他變得怎麼個模樣,但讓人看了,就是會感到畏懼和害怕。
甚至是愈大膽的人愈怕。
越膽大的人就感受到壓力越大。
只有曾見過他在法門寺父弟被殺那一役的人,才看過一向瀟灑的他,有時候居然會變成這樣子。
“你說什麼?”
“我……”
胡蝶夢一看他那樣子,吃了一驚,但不是很怕,卻勾起了痛苦的回憶。
她記得七年前,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發現她跟不值島的人混在一起放浪形骸顛龍倒風的時候,又知悉她只不過為了一點小隙就竟然參與了“一盤幫”屠殺“無線堂”的人,他就是這個樣子,這個神情。
那時,她以為他是憤怒。
原來才知道是痛苦。
這表情她熟悉,夢魂牽繫,也忘不了。
她最記憶深刻的是:
當他知道她不僅偷偷的跟“風流人散,後會無期”的柳天君胡天胡帝,以及還跟“東南王”朱勔有染,那一剎的神情,她更抵死不能忘。她知道那表情不光是兇,是狠,而是傷心——傷透了心。這樣子既不是初見,她反而害怕的少,勾起的回憶卻多。
也因此她更忿。
更不滿。
因為她妒嫉。
——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她所作所為而出現這種神色,而為了那個女人。
她的話侮辱了那個女人。
——那怕現在在他生命中顯得很重要的女人!
甚至比她更很重要!
為了這一點,她更悲憤若狂,所以她揚刀喊道:
“我說——你為了要趕過去看那個發蹄子、賤女人……”
“啪!”
一記耳光。
清脆。
秋風送爽,在如此晴空下的耳光,也分外乾脆利落。
胡蝶夢怔住了。
她沒想到他會打她。
他竟然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