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痴心紅顏(2 / 2)

南大洋村大隊部,6續來了不少用手推車搬運縫紉機的村民。老馬頭閒不住,主動上前幫忙。幫這家搭把手,幫那夥抬一抬,忙得像一隻旋轉的陀螺。老馬頭心裡清楚,自己對邵勇的感情,就是那根看不見的鞭子。

指揮排擺機器的邵勇不忍心,把老馬頭叫到自己身邊,心疼地勸他:

“叔,你幫我長長眼,看機器擺得直不直?”

老馬頭卻沒領會邵勇的意思,孩子似的撒著歡,身上的力氣就像南沙河水,嘩嘩啦啦,總也淌不完。邵勇見管不住他,只好由他性子去。

忙活了一整天,錄用的二十個人都把機器搬來了。二菊和四蘋的機器擺在頭上。白天邵勇忙得腳打後腦勺,根本顧不上關心二菊和四蘋,好在有老馬頭前後照應著,沒讓邵勇多分心。待眾人離去,邵勇才現二菊的縫紉機看著眼熟。

見邵勇坐在凳子上,端詳二菊的縫紉機。老馬頭從後面拍了邵勇肩膀一下,打趣道:

“現在,南大洋滿堡子的筐帽兒,都被你弄來了。這回你算掉女人堆裡啦!俺年輕的時候,可沒有你這樣的豔福。要是有你一半的福氣,也不至於打半輩子光棍。”

老馬頭站在邵勇身後,叼著菸袋,吧嗒吧嗒,吸著臭哄哄的老青煙。撂下眼皮,眯著眼睛,扯平額頭上的皺紋。透過眼前的煙霧,衝著邵勇笑。兩隻眼睛,亮得像黑夜裡的兩顆香火頭。

被老馬頭揶揄,邵勇臉上掛不住,有些難為情,嚥了口唾沫,反唇相譏:

“說啥呢?老不正經!怪不得打光棍,精蟲上腦了吧?”

“你小子,別沒大沒小。你爹在世的時候,俺可是叫大哥的。你光屁股娃娃的時候,俺可是抱過你的。在俺的一畝三分地兒,你敢這麼跟你叔說話,可別怪俺扒你小時候的糗事,讓你下不來臺啊!”

老馬頭從厚嘴唇裡拽出旱菸杆子,亮起鞋底,把黃銅的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磕出裡面滾燙的菸灰。又解下煙桿上的菸袋,準備再裝一袋菸絲。邵勇不再廢話,伸手搶過來,試了試煙鍋燙不燙手,然後鬆了菸袋上的繫繩,煙鍋順進去,兩手配合,麻利地一挖一按,拽出來時,黃銅的煙鍋已塞滿菸絲。再用拇指輕捻,熟練地裝好。菸嘴含在口中,劃根火柴,均勻用力吸。煙鍋點燃了,遞還給老馬頭。

“不嫌老頭子髒,好小子,有你的!”老馬頭豎起大拇指,“要是俺有閨女,就是倒貼,也一準嫁給你。”

“得了吧!丈母孃還不知道在誰肚子裡呢,還把女兒嫁給我,你糊弄誰呢?”

邵勇佯裝惱怒,起身向外走。老馬頭卻不想饒過邵勇,起身快步跟上,正百八經道:

“你做不成俺好女婿,那就讓俺做你的跟班。今後,用得著你叔,說話。要是打個錛兒,那俺就是婊子養的。這輩子打光棍,下輩子還打光棍。”

見老馬頭認了真,跟自己毒誓,邵勇眼淚差點掉下來。多好的老人家啊,雖稱不上帥氣,卻也精壯,就是因為窮,錯過了最好的青春。理想和愛情,也應該有過吧!他又聯想到自己,似乎有了同命相憐的酸楚。他舉手揉了揉鼻子,不讓淚水從鼻孔流出來,可眼睛卻潮了。他突然轉過身來,沒頭沒腦地衝著老馬頭說:

“叔,你記著,這輩子,這輩子,我一定要讓你娶個老伴,成個家。我誓!”

不等老馬頭回話,邵勇頭也不回,大步走出了大隊部,消失在早春暖暖的暮氣裡。

村舍上炊煙裊裊,老馬頭心頭一緊,眼圈一紅,淌下一行渾濁的淚水……

連續張羅了幾天,繡工培訓,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陳校長原本跟邵勇約定,刺繡廠請的師傅,他的女同學張豔陽,穀雨那天過來。大隊長邵普聞聽,卻直接叫停了,理由是人人下地保春耕。

穀雨時節,忙春耕的南大洋,像一位俊俏的小媳婦。空氣清新甜潤,陽光溫煦明亮,天空蔚藍明澈,白雲輕盈飄逸,小鳥鳴聲清脆,村莊熱烈而祥和。翻整一新的土地等待著播種。一切都欣欣然的樣子,充滿了希望與生機。

太陽卻是疲憊的,在每一個忙碌的晨昏,從吹過林子的風裡,總能聽見骨節的脆響和沉重的嘆息。營養不良的日子,月亮像一張蒼白的臉,因為過勞而貧血。在南大洋的夢裡,刺繡廠的花開了謝,謝了開,就像屋後的早櫻,枝頭上掛著的,都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人過中年的張豔陽,梳著短,鬢角和額頭垂著幾縷灰白的絲,幹練淨利索地掖在白色的工裝帽裡。她出現在車間裡的時候,滿車間的女工,七嘴八舌扯著閒篇,對即將開始的工作毫無概念,也並不把誰來做她們的師傅放在心上。她們是奔著校辦工廠和邵勇的名頭來的,從此過上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按月開餉的生活。她們的心情是熱切的,對未來的憧憬是飽滿的,至於如何開始和繼續,似乎並不在她們的考慮之列。因為那些是當領導應該操心的,遠在她們的腦力允許之外。

邵勇走在張豔陽身旁,環顧四周,重重咳嗽一聲,讓嘰嘰喳喳的女人們安靜下來。邵勇把張豔陽介紹給大家。張豔陽是個極好的老師,手裡捧著個笸籮,放在二菊的機臺上。她把縫紉機刺繡的工具展示給大家看,剪刀、線梭、撐子、綵線、繡花針、繡花壓腳……教大家如何換壓腳,上撐子,倒換綵線機梭,機繡基本動作要領,注意事項。

張豔陽把二十個人分成五個組,一組一組地向她們演示。指導每個學員上機操作。三天學一項新內容,一週進行一次考核。她明確警告學員們:不是今天的每一個人都會留下來,留下來的,只能是你們中最優秀的那部分人。張豔陽的話,像一塊石頭,扔進了水塘裡,濺出好大一朵水花。在南大洋更是激起一層層漣漪。

邵勇在車間粉壁牆上,刷了十二個紅色大字:一切為了達標,一切為了夢想。原本鬆鬆垮垮的女人們,鼻子靈得很,她們敏銳地捕捉到了危機,開始自覺加班加點,認認真真的練習。可總有人仗著關係硬,拖拖拉拉。

邵普的二小姨子鳳玲一臉無所謂,對張豔陽的嚴苛暗氣暗憋,開始的半個多月,她一直忍著不作。如果不是考核,鳳玲會一直偽裝下去,可誰讓張豔陽這個死八婆沒眼色呢!不看邵普的臉面也就罷了,直接把人從機臺上攆下來,實在叔可忍,嬸嬸忍不了。風玲衝著張豔陽直接翻臉:

“你牛什麼牛?不就會繡個花嗎?有本事你生個兒子出來。”

鳳玲打聽到,張豔陽有兩個女兒。因為生不出兒子,被婆家攆出了家門。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張豔陽氣得鳳目圓睜,小臉煞白,咬著嘴唇,沒讓眼圈裡轉動的眼淚掉下來。她顫聲質問:

“風玲,你敢再說一遍!”

風玲不被張豔陽嬌慣,也是血氣上頭,昂著下巴,瞪著眼睛,氣呼呼回懟:

“有什麼不敢!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瞪著張豔陽,一字一頓,“你什麼都行,有本事生個兒子啊!”

沒等鳳玲話落地,張豔陽搶步上前,掄起手臂,一巴掌重重扇在鳳玲桃子樣的臉上。鳳玲細皮嫩肉的臉蛋,立刻多了個印章。鳳玲媽呀一聲,怒吼:

“你個婊子養的,敢打你姑奶奶,你也不掃聽掃聽,姑奶奶是你打得起的嗎?”

鳳玲像瘋子一樣撲向張豔陽,十指如鉤,抓向張豔陽的臉。二菊、四蘋和鳳玲一組,看師徒動手,趕忙上前來拉。鳳玲像瘋狗,得誰咬誰,沒傷到張豔陽,卻揪了二菊一縷頭,咬了四蘋的手背。鳳玲一抖手,一縷秀輕悠悠落在地上。

二菊捂著頭,皺著眉頭,盯著瘋了似的鳳玲,忍了疼沒有說話。二菊明事理,沒有在這個當口兒節外生枝。揉了揉頭皮,看看手掌上沒有血,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四蘋手背上印著鳳玲整齊的齒痕,抬起手背,在嘴邊吹氣,不錯眼珠盯著鳳玲,眼裡都是埋怨。可四蘋看二菊沒有作,自己也不便聲張,暗暗吃下這個啞巴虧。這可不是四蘋的性格,若把鳳玲換成其她人,四蘋定會咬回去。她可不是個肯吃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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