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做媒(2 / 3)

小說:世家為官 作者:尤四姐

“有什麼交代不交代的,過兩個月說不合適不就行了!”

她朝豁亮處走去,領圈底下不知被什麼蟲咬了一口,又疼又癢。拿手一摸,墳起來老高,再一掐,哎喲一聲叫起來。

容實冷不丁聽見她低呼,不知她出了什麼岔子,忙過去看,問她怎麼了?她苦著臉說:“我被蟲咬啦,就在牛舌頭底下。”

牛舌頭是假領的一種俗稱,平時官員上值必須扣著,一板一眼顯得莊重。用不上時可以隨意拆卸,並不連在衣服上。她心裡很著急,怕那蟲子順著領口下去,要是連路的咬一串,那真是要人命了。

“快給我瞧瞧,是什麼咬的我。”她拉他過來,也顧不上什麼男女之別了,解開牛舌頭讓他看,“是不是臭大姐?啊,是不是螛虻?”越說越害怕,幾乎要哆嗦起來。

頌銀幹得了大事,然而也有姑娘的通病——怕蟲。別說什麼天牛、螻蛄了,就連蛐蛐和知了她也怕。一見有蟲,頓時魂飛魄散。最鮮明的一次記憶是在屋後的竹園子裡,學文人雅士們伴著竹風彈琴奏樂,結果她運氣不好,手指頭那麼粗長的一條肉蟲子落在了她肩上。她原地尖叫蹦跳,邊上孩子一鬨而散,沒人救她,還是趕來的奶媽子拿棍兒給她撥掉的。自此以後她對所有蟲都極度恐懼,恐懼到什麼程度呢,不管是不是真有,哪怕單憑想象,也可以把自己嚇得渾身打擺子。

就近沒人,只有容實,她哭聲都要出來了,著急地跺腳,“咬著我了!”

容實頭一次離女人這麼近,難免手忙腳亂。她頸間的幽香升騰,直竄他腦門,他暈暈乎乎,就著光亮看,那纖細光致的脖頸上腫了一大塊,中間有個鮮紅的圓點,是蟲子啃咬後的戰場。

“我給你擠擠吧,看看有沒有留下口器。”他說得有點嚇人,但這麼大的一塊,說明蟲子毒,沒準就像馬蜂似的,蜂走了,尾巴尖兒留下了。

頌銀很害怕,四平八穩的小總管不見了,她就是個普通姑娘。她一疊聲說:“快點兒、快點兒……不能留下嘴,我受不了這個!”

她幾乎要哭,把脖子往他那兒湊了湊。容實兩手探上去,找了個好角度使勁一掐,口器沒有,擠出來一泡水。

頌銀疼得眼淚汪汪,問:“怎麼樣?看見了嗎?”

他說沒有,“毒水掐出來了,應該不要緊了。”

頌銀更恨豫親王了,這人出現準沒好事,他就是個災星,跟他打交道要走一輩子黴運。

忽然感覺他往她脖子上抹了點什麼,一陣清涼。她扭頭嗯了聲,“什麼呀?”

他晃了晃手指頭,“抹點兒唾沫就好啦。”

頌銀耳朵裡嗡地一聲,驚恐望著他,“你往我脖子上抹唾沫?”

他很無辜的樣子,“我們小時候被蟲咬了也這麼辦,過會兒就消腫。”

她簡直要暈倒,又疼又噁心,顫抖的指尖指向他,“你……你……”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他訕訕笑了笑,“不用謝,力所能及的事兒。”

頌銀憋紅了臉,有苦說不出。誰讓她請他幫忙呢,人家給你掐了毒水,順便抹口唾沫,都是人家好心,你憑什麼怨怪人家?可是她覺得難受,渾身上下都彆扭。她沒被人這麼對待過,女孩子都是香噴噴的,睡前點燻爐薰衣裳、燻褥子,出浴還要敷粉,很難想象自己會有這麼倒胃口的遭遇。

她不好發火,皺著眉頭說:“誰打算謝你了?你應該先給我打個招呼,好讓我有準備。”

容實發現自己被她嫌棄了,不甚痛快,“我不把你當外人才給你抹的,換了別人想都別想!”

頌銀撅起了嘴,“您可太不見外了。”說完轉身就走。

容實噯了一聲,“剛才的事兒到底怎麼樣,你跟不跟我處?”

她上了中路,已經有太監宮女來往,聽見他的話紛紛側目。頌銀臊得厲害,狠狠摜了句“不處”,不敢耽擱,加緊步子遁逃了。

至此之後,偶有流言,說小佟總管和侍衛統領好上了,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舉止親密。

宮裡人愛嚼舌頭,不光宮女背後議論,連太監也有這個癖好。紫禁城大半的訊息都從這些人嘴裡散佈出去,雖有明令禁止,但架不住宮中歲月悠閒,一旦清靜日子過久了,就試圖找點消遣。議論你議論他是最不費成本的,一張嘴閒著,除了吃飯就是逗悶子。

頌銀心還算大,她沒有理會這些,照樣勤勤懇懇辦她的差。不過說她和容實舉止親密,她事後想了想,大概就是他給她瞧傷口的時候落了別人的眼。宮裡有這種傳聞其實很不好,這是個必須一清二白的地方,以前還聽說過宮女太監結對食的,自從皇上當政以來這種事就徹底杜絕了,要是有謠言傳出來,查實了是要杖斃的。

她有點擔心,怕皇上找她問話,再看見容實也遠遠讓開。他叫了她好幾回,她都裝聽不見。後來他似乎灰心了,遇上也不吭聲,氣呼呼叉著腰,定眼看著她走遠。

其實她也覺得愧疚,畢竟人家沒得罪她,她那天大驚小怪過後也沒放在心上,說到底這樣是為他好,別到後頭豫親王提出什麼要求來,弄得他不好搪塞。但有時候細想,那位王爺也怪有意思的,感情一般都是相互的,如果她能拉攏容實,怎見得皇上就不能透過容實拉攏她?這麼篤定,全仗著自己手裡有佟家的旗籍。不能讓人心甘情願為你賣命,只靠威脅能長久麼?讓她逮到個時機,不用別人策反,她自己就先倒戈了。

她阿瑪還是穩如泰山,“這樣挺好,遠著,不能太熱。記著不單六爺看著,皇上也看著呢!”

頌銀應了個是,“阿瑪瞧他們哥兒倆還在較勁?”

述明的菸袋鍋子在凳腿上敲了敲,“這種明爭暗鬥,不鬥到死能罷休?所以咱們得中立,王爺吩咐的話辦一點兒,皇上吩咐的話辦一點兒,兩邊巴結著,兩邊都不撒手,就最好了。”

說起皇帝的登基,應該算是一次陰差陽錯。據說先帝彌留前宣三大重臣入內,準備隨時擬詔傳位。諸皇子沒有旨意不得進寢宮,都隔著一道黃簾子跪在前殿聽信兒。先帝活泛的時候沒有立太子,臨終前大概也眷戀人間,一直不動金口,直到實在不成了才發話,那會兒已經連聲兒都出不來了。反正她聽的也是傳聞,說先帝點了贊襄政務的大臣輔弼新君,臨到要指定嗣皇帝時一口氣上不來,嗣、嗣、嗣了半天。諸臣工扒在他嘴邊上聽,也沒聽出所以然,先帝嗣完了最後一次就嚥氣了,於是“嗣”變成了“四”,皇位就傳到當今聖上的手裡了。太后不服也是因此處起,先帝在世時曾和她說定的,將來要燕綏克成大統,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雖然兩個都是她生的,但她素來不喜歡皇帝,曾有薩滿太太替她算過,皇帝和她犯衝,時候久了會被剋死。因此皇帝從小就由保姆看媽照管,和那些嬪妃的兒子一樣,在乾東五所度過了少年時光。十個指頭伸出來不是一樣長短,父母偏心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像太后這樣一心扳倒一個扶植另一個的,實在世上罕有。

頌銀給阿瑪又裝一鍋煙,想起了二房的事兒,“常格和別紅如今怎麼樣了?”

述明搖搖頭,“別提了,舅老爺也是個混賬,滿口他們家姑奶奶好。你去瞧,就這門風,爹壞壞一個,媽壞壞一窩,外甥像孃舅,沒治了。常格媳婦躲在孃家不回來,一家子合計合計,上當初的大媒家說理,到最後把媒人給打了。”

頌銀目瞪口呆,“媒人不是別紅的姑丈嗎?”

“是啊。”述明說,“那糊塗爹把妹妹家給砸了,把順福公母倆一頓臭揍,順福找你二叔哭來著,說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家。”

頌銀搖搖頭,歎為觀止,這世上果然什麼人都有,那思路是個神仙也理解不了。

述明總結出了一句話,“閨女找婆家得好好掂量,兒子娶媳婦兒也不能急進。養兒不好禍害自己家,養閨女不好禍害別人家。”

頌銀只是笑,她阿瑪上了年紀了,成天喜歡唸叨這些老媽媽令兒。她站起身說:“這兩天廣儲司要盤庫了,估摸著後兒吧,上乾清宮侍衛那兒領鑰匙,要您和戶部、宗人府會同開庫。明天您回去,別喝酒,也別搓麻將,後兒有要事。”

廣儲司盤庫是極其嚴格的,內務府最重要的一司就是廣儲司。這個司算是皇帝個人的庫房,分六庫,貯藏著金、銀、珠、玉、珊瑚、瑪瑙和各色寶石,看守之嚴為宮中之最。每天安排兩班,每班二十五人日夜輪值,且要內務府逐月統計進項和出納,半點馬虎不得。述明知道厲害,笑著說:“你阿瑪當了一輩子的差,還要你提點?你辦好自己的事就成了,別管我。”

頌銀一笑,打算去御書處的裱作辦事,前腳剛邁出門,後腳一個蘇拉到跟前打千兒回話,“鍾粹宮的郭主兒打發人來請小總管,您過去瞧瞧吧!”

郭主兒就是不願意侍寢的那位,別看她脾氣有點兒古怪,卻很對皇帝胃口。這之後又翻一回牌子晉了貴人,現在也算有聖眷,月例和用度都提上去了。

因為頌銀是女的,那些主兒和太監嬤嬤說不上話,情願直接找她,弄得她這郎中令像碎催似的。她嘆了口氣,“我這個月快磨破一雙千層底了……問了沒有,什麼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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