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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希回到府中後立刻更衣、沐浴,然後便假意勞累,直接服藥入睡。
臨睡前她特意告訴玉案,如果她夢魘了就立刻喚醒她,並將府醫給請過來。
玉案不疑有他,緊忙應是。
今日的經歷實在不好,夢魘幾乎是不用控制的事。
午夜時分,沈希大喘著氣從夢中掙脫,玉案立刻就將她喚醒,然後請了府醫過來。
她睡前已經服過藥,不敢再用更多。
這府醫又是個沒什麼水平的,滿臉汗水地說道:“少夫人,不若、不若請御醫來看看?”
沈希輕聲說道:“不必。”
這一夜她整宿未睡,但她知道今天徹夜未眠的絕對不止她一個人。
昨夜平王所言說的應當是要緊事,清早時常鶴便遣人送來信箋,又說這幾日沈希都不必過去。
她放下手中的詩集,起身更衣洗漱,然後去見平王妃。
平王妃已經知悉她昨夜夢魘又起的事,憐惜地將她拉到身邊:“是累著了嗎?我聽人說你一宿都沒睡。”
沈希的面容白皙,因之眼底的青影格外明顯。
她身上帶著少許的病氣,身姿也被寬鬆的外袍襯得愈加清瘦。
沈希撫了撫眉梢,笑著說道:“母親不必擔憂,府醫說沒什麼事的。”
“可是你這月都好幾迴夢魘了,”平王妃有些不快,“這個趙府醫,真是個酒袋飯囊,就這還沒什麼事呢。”
沈希沒有再多言此事。
因為很快蕭言和平王一道過來了,蕭言亦是聽說了她昨夜夢魘,因此很是關切。
但沈希沒有看向他,她靜默地抬起眼眸看向平王。
這是蕭渡玄的兄長,也是她丈夫的父親,亦是個年輕有為、權勢極高的親王。
而且他可是張太妃一手養大的人,他真的能那般平靜地嚥下這口氣,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我沒事,夫君。”沈希低垂下眸子,輕聲說道,“不過是夢魘而已。”
她的一隻手被蕭言握住,一隻手被平王妃握住,兩個人都對她極是關切,憐惜的情誼快要溢位來。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是這樣生出來的。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姑娘了。
現今能支撐下繼續走下去的除了在燕地磨鍊出來的意志與心性,還有無數真心實意關愛她的人。
有這麼多的人的珍惜和愛護在,她憑什麼要拋棄她的幸福,走回到深淵裡面去?
沈希的神情越加沉靜,她再度抬起眼眸看向平王,任由他將審視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兩年前她的確是做了惡事。
但這一回她問心無愧。
如今蕭言的傷處恢復,先前的事也已經翻篇,連問安時眾人臉上的笑意都更多了。
但眾人的關注點都在他們這對小夫妻身上。
以至於除了沈希,都沒有人發覺平王的容色一直不太對。
從平王妃這裡離開後,平王才輕聲說道:“小希,你待會兒過來一趟,父親上回給你的贈禮有一樣不對,我請匠人過來了,給你修整一下。”
沈希笑著應道:“好,多謝父親。”
真相終於該坦露的時候,她的心裡沒有慌亂,反倒愈加的沉靜。
其實她先前也沒必要那麼懼怕的。
對於他們兩人的事,蕭渡玄根本就沒有半點掩飾的意思,他甚至還早就等著昭告天下,哪怕沈希拼了命地去遮掩,也沒有什麼用。
與其被動地等著蕭渡玄出手,還不如讓她先坦坦蕩蕩地說出。
如果讓他來說,那一定是她蕩媚地在引誘,行不恥之事。
她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主動權勢必要握在她自己的手裡才成。
沈希取過那個精緻的檀木盒後,便向著平王的書閣走去。
裡面的物什沉甸甸的,是一套極其華美的頭面,哪怕是在新年的宮宴上佩戴,也足以令她壓過所有人的豔光。
但眼下這不過是一個翁媳相見的藉口罷了。
平王的書閣臨水而建,前前後後都極是安靜,候著的侍衛都是他的親兵。
他是掌軍務的親王,侍從也都身手不凡,仔細地候在書閣內外。
沈希走進去的時候,平王已經令侍從上好了茶水,他臨窗而站,背對著她說道:“進來吧,小希。”
他的聲音沉穩,微微有些沙啞。
少許的疲態就是這樣流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