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歌冶想得沒錯。
他的身體羸弱不堪,可裴染此時此刻卻比他還弱,毫無反抗的力氣,沒能躲開他抓過來的手。
但是抬手的力氣還是有的。
生死關頭,裴染毫不猶豫,伸出手,對準式歌冶輪椅扶手上的控制面板,點了下去。
輪椅的觸控式控制面板上,圖示顯示得很清楚,裴染今天已經看他操控過好幾回了。
向後的一排箭頭是後退,長按以後,一拉,輪椅就會加速。
裴染點下向後的圖示,速度一拉到底。
這是式歌冶專門定製的輪椅,是他隨心所欲的腳,操控精確,反應靈敏,移動自如,他對它一直十分滿意。
現在他忽然發現,過於靈敏,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裴染一劃控制面板,輪椅就像一枚炮彈一樣,以最快速度飛一樣向後彈射出去,“哐”地飛撞在一堆箱子上。
式歌冶坐在輪椅上,姿態優雅,無論是腰還是腿,都沒給自己加任何難看的綁帶,他本來就在傾身向前揪著裴染的頭髮,只靠坐著的摩擦力根本承受不住這種突然的加速度,人猛地往前一撲,從輪椅上栽了下去。
他撲下來的時候,手裡正抓著裴染的頭髮,裴染也被他帶得一下子倒在地上。
這下兩個人全趴了。
一個全身痠軟,一個半身癱瘓。
式歌冶原本沒太把裴染當回事。她身手再好,在他神一般的能力面前,也應該毫無還手之力。
完全沒料到,她渾身脫力,竟然還會有這種奇葩招數
() 。
一撲之下,式歌冶本能地鬆手保護自己,手裡握著的匕首飛了出去,裴染見他沒匕首了,趁他剛摔下來,還沒反應過來,拼盡全力,第一時間抓住他手腕上戴著的手環。
手環帶彈性極好,一拉就下來了,裴染把它也甩到旁邊。
沒有手環,他就不能召喚其他人過來。更不能出聲叫人,現在是沉寂中,一出聲必死無疑。
只希望剛才輪椅撞上箱子的動靜沒人注意。
式歌冶被摔得有點懵,回過神。
匕首飛得遠,但是另一樣東西離得很近——在不遠的地方,地上躺著那個黑皮本子,是剛剛他撲下輪椅時甩出去的。
式歌冶立刻用胳膊撐起上半身,拖著不能動的下半身,努力往那邊爬。
食衣住行都有人精心侍候,並不需要自己動手,式歌冶的上半身向來瘦弱,包括腰部在內,整個下半身都像一坨死肉一樣,一動都不能動,式歌冶爬得十分艱難。
裴染也在手腳並用,努力往本子那邊爬過去。
她在心中飛快地思索:式歌冶的綠光每次都是從手掌流瀉出來的,平時綠光必然也是藏在體內,他現在明明能催動綠光出來,卻不直接在落著一層灰的地上畫畫,或者寫行字,來置她於死地,非要爬過去拿到他的黑皮本子不可。
看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不知他是一定要那個黑皮本子,還是要本子上彆著的那支漫畫鋼筆,或者必須得把畫畫在紙上。
絕不能讓他拿到本子和筆。
裴染的手腳都能動,但是全身痠軟,一點力氣也沒有,使不上勁,式歌冶上身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惜下半身像塊死沉的石頭,兩個人身體都不太靈光,就像兩條大蟲子,一起蠕動著,在佈滿灰塵的地上掙扎著匍匐向前。
式歌冶離得更近一點,終於爬到了。
他一把抓住黑皮本子,飛快地拔下本子上彆著的鋼筆,翻到空白頁。
綠光如同一點水滴,從他的手心裡淌出來,順著手指流瀉到鋼筆的筆尖,他立刻落筆。
他繪畫功底非凡,這又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畫的速度比平時更快,三兩下就勾出了一個梳馬尾的女孩,趴在地上。
裴染在腦中吼:“W!!()”
W答得極快:我在。()”
式歌冶也正飛快地在紙面上加上一豎列潦草的字:膠帶鬆脫了
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全是殺意。
這輩子從來沒有任何人讓他像現在這麼狼狽過,而且是完全暴露他的身體缺陷的狼狽。
他要看著她死。
讓她死,炸了她,讓她碎成渣。
式歌冶的筆尖一劃,瞬間在紙上的女孩腦袋旁邊添上了一個圓形的氣泡對話方塊。
哪怕只在對話方塊裡再寫一個字,她都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