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返程(2 / 2)

反正聞衡如今待薛青瀾,比當年對待阿雀不差什麼,不管是不是一個人,總歸沒有虧欠著人家。

夜色漸沉,杯中茶水漸溫,聞衡忽然問:“之前讓你查的‘聶竺’,有結果嗎?”

範揚精神一凜,連忙答道:“還沒有。畢竟是三十年前舊事,咱們人手到底有限,不比從前,一時半會翻不出什麼蹤跡來。”

聞衡點頭:“不急,慢慢來,先收集線索,待我下山後就能騰出手來料理此事了。”

範揚早聽聞衡透露過一部分地宮之事,此刻猶豫道:“公子,純鈞派親傳弟子的身份難得,您何必放棄大好前程,來蹚這灘不明不白的渾水呢?”

“‘大好前程’?”聞衡深邃分明的輪廓在燈光下異常俊美,也格外鋒利,眼角眉梢的冷意卻如同妖刀薄刃,每一個字都帶著舊年的血氣,“範揚,慶王府上下近百條人命在下面等著我,那才是我的前程。”

“公子……”

“一個月後純鈞派內簡選親傳弟子,我輸掉比試後會被遣往外門,到時候可能以其他藉口脫身,往後三年五載行蹤不定,恐怕不能再像現在這樣時常聯絡往來,鹿鳴鏢局要靠你獨自支撐大局,你最好先有個準備。”他想了想,又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以後如果聽到了什麼訊息,儘量不要與我有牽連,更不必替我尋仇。”

他這話意味深長,竟隱隱有些交代後事的意思,範揚心臟重重一跳,額角冒出細汗,心道:“不過就是去找把劍……犯得著託付生死麼?他還想幹什麼?”

聞衡的目光透過氤氳茶氣,瞥進他眼底:“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少胡思亂想,早點歇息。”

範揚被自己的不安粘在了椅子上,沒來得及起身相送,聞衡已飄然離去。

從他離開到回來大約兩刻,臥房中只留一盞小燈,暖香徐徐,傢俱床帳都浸在一片昏暗中,是個再溫暖舒適不過的環境。正常人這時早該睡著了,可當聞衡無聲地挑開紗帳時,薛青瀾的呼吸聲幾乎是立刻一變,低聲問:“誰?”

“我。”

他只用了一個字,就讓寧靜沉酣的深夜徹底落進了這間屋子。

一陣窸窣細響過後,身側床榻微微下陷。那坡度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然而薛青瀾一翻身,就自然而然地滾進了聞衡的懷裡。

他身上仍有輕微涼意,練了倆月內功效果有限,不過總比以前強點,聞衡環著他,聲音低沉如水:“還不睡?”

他沒回來的時候,薛青瀾不管是閉眼靜心還是翻來覆去,總離“沉睡”差那麼一絲半毫,無法陷入真正的深眠之中,等聞衡回來了,只說了兩句話四個字,他就覺得自己的睏意忽如潮水漫上沙灘,溫柔卻又不容分說地裹挾著他落入空茫海底。

他含糊地“唔”了一聲,不知是回應還是囈語,一手搭上聞衡窄腰,抵著他的頸窩沉沉睡去。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這一個人能讓他卸下滿心防備,毫無抗拒地投入懷抱。

隔著一層單衣,聞衡能感覺銀鐲子硌在側腰與薛青瀾手腕之間,他在昏暗裡用視線勾勒身邊人的輪廓,默默心想:“真的很像麼?”

範揚都能一眼看出來的相似,沒道理偏偏到他這反而看不出來。如果不是範揚走眼,那隻能是他的問題。

這就能解釋的通為什麼他初見薛青瀾卻莫名其妙地想起阿雀,他雖然分辨不出二者容貌相似,卻下意識地對這種長相的人抱有親近之意。

更荒唐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被他拋進塵埃深處。

聞衡太知道痛徹肺腑是個什麼滋味,如無必要,陳年傷疤能不碰儘量不碰。反正最多再有兩個月,他就要離開純鈞派,到時候想辦法把薛青瀾從宜蘇山偷出來,天大地大,光陰豐盈,什麼都可以再慢慢打算。

接下來的事情都在他意料之內,一件一件的變動、發展。過了正月,薛慈動身啟程回明州,臨行前夜,聞衡親手給薛青瀾整理行裝。他來時只帶了一個包袱,裝著幾件換洗衣物和日用雜物;回去時卻多了一個鼓鼓的小包裹,裡面有聞衡給他的小手爐、默寫的劍譜、塞滿了從湛川城裡買來各種糖果蜜餞,像是生怕他在路上餓死。

動身當日,玉泉峰弟子將師徒二人一路送到越影山腳。薛青瀾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十分鎮靜自持,差不多像他來時一樣冷淡,看得周勤在背後偷偷跟其他弟子咬耳朵:“這小子面冷心冷,嶽師弟對他不差,他倒好,要走了還拉著臉,好像誰欠他八百吊似的。”

薛青瀾耳尖微微一動,似乎是聽見了,卻沒說什麼。

直到分別的最後一刻,他直面著最不願離開的人,被聞衡擋在眾人視線死角里,才終於少有地情緒外露,萬語千言說不出口,只能咬著牙叫了一聲“師兄”。

聞衡就站在那裡,替他擋住了呼嘯山風,垂眸低聲問:“還記得我昨晚告訴過你什麼嗎?”

薛青瀾眼中爬上幾道血絲,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用心練功。”聞衡的目光如有實質,溫柔堅定地撫過他的臉頰,“等著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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