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給他挖坑的人還在神態自若的打坐,奚將闌一狠心一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冷冷道:“天道大人明明也早失精元了,就算還他靈力也無濟於事。”
柳長行一愣,偏頭看去。
桃花紛飛,天道大人腰背筆直,一派沉穩凝然,哪怕被人如此“構陷”依然沉心靜氣。
盛焦明明是被申天赦的雷劫硬生生劈去七情六慾,心如槁木,十三州卻紛紛揣度他是不是真的無情道大成。
單看這副無情無慾古井無波的氣質,全然想象不出這等如同雪山冷石的高嶺之花動欲是什麼模樣。
那不得日從西方出,天崩地裂天衍滅啊?
只猶豫一瞬,柳長行轉頭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誰都會,就盛焦絕無可能。絕兒,你自己道心不堅定,未守持精元,怎麼還想拖無辜之人一起下水捱罵呢?”
“盛無灼丟沒丟精元,難道我還不清楚嗎?”奚將闌也要氣得落淚了:“他他!——盛無灼,說話!”
少年奚絕當時單純得很,只覺得盛焦無情無慾,讓他主動親自己一回已是鐵樹開花、天道垂憐,其他別奢想太多,湊合過吧。
直到那個雨夜……
他像是葉子似的被暴雨打了一整晚,第二日爬都沒爬起來。
那時奚絕這才知道,原來盛焦這不解風情的木頭雖七情全無,六慾倒是齊全。
盛焦對此不置一詞,眼睛都沒睜,只說:“給我靈力。”
奚將闌氣得要撲上去打他,罵道:“我給你大爺!”
柳長行忙攔住他。
“他真的!”奚將闌死死抓著柳長行,這次的可憐根本不是裝出來的,眼圈微紅道,“哥哥,你信我。”
“哦。”柳長行說,“你這個小騙子嘴裡沒有半句真話,我不信。”
奚將闌:“…………”
奚將闌沒想到自己平時做的孽,竟然像是迴旋鏢直接扎到自己身上,扎得他滿臉痛苦、有苦難言,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三個人根本湊不到兩滴童子指尖血。
柳長行不敢和盛焦硬碰硬,只好攛掇奚將闌趕緊答應天道大人的條件,還了靈力取盛焦指尖血破陣才是正道。
奚將闌此等睚眥必報的脾氣哪裡肯受這種憋屈氣,冷冷地一振衣袖,盤膝坐穩。
“就這麼耗著吧。”他冷冷道,“看誰能耗過誰。”
柳長行蹙眉:“你我三人都在幻境中,荀娘孤身一人,怕是會有危險。”
奚將闌漠然道:“我管她死活。”
“……”柳長行詫異道,“你剛才不是還保證,會保護她和奚明淮嗎?”
奚將闌似笑非笑地說:“我這個小騙子,嘴裡還有一句真話,當然也是哄騙她的。”
柳長行:“……”
柳長行驚愕看著他。
奚將闌對上柳長行的視線,愣了好一會,偏過頭笑著譏諷道:“我的本性你們不早就一清二楚嗎,天衍珠斷我罪斷得沒錯。我此番本就是為了奚明淮記憶而來,既然記憶已拿到,我還管她死活做什麼。在你們心中,我不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險小人嗎,你現在又……”
接連不斷自嘲的話好似一把未帶劍柄的鋒利劍刃,傷人的同時自己也遍體鱗傷。
奚將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想要驅除心中難言的難堪羞恥。
哪怕用痛苦去填他也甘之若飴。
但話還沒說完,柳長行突然伸手將他單薄身軀緊緊抱在懷中。
奚將闌一愣。
柳長行身量寬闊,沒怎麼長個的奚將闌幾乎被他擁了滿懷,熱淚簌簌從臉頰滑落,滴落在奚將闌髮間,胡亂滾落在地。
“好絕兒。”柳長行淚流滿面,哽咽地道,“你可吃了大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