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間-拾(2 / 2)

前往皇城的路坎坷,安昭拖著自己這條傷腿,跟著南棲上路了。

風雨欲來,天色晦暗如一卷被狂風拖曳的幕布,席天卷地地蓋了人一頭。雨夜狂風颳至綿延的山峰都顫巍巍地抖動,穿過灌木的風聲如野獸的嘶吼。

安昭撐了一把傘,仰頭喚那隻飛得不肯停歇的麻雀。

“南棲啊,不必那麼急吧?這般大的雨,那位叫蒼玦的理應也在避雨啊!”安昭心裡頭慶幸自己醫術高明,不然就這一條傷腿,還撞著陰雨天,他要如何給南棲引路。

南棲的羽毛被積水覆蓋,沉甸甸地往下墜。

他飛不動了,蔫蔫地歇在了安昭伸出的胳膊上。

“安昭,皇城大嗎?”南棲以小麻雀的形態,抖抖索索地窩在安昭的懷裡,被雨淋過一場,他凍壞了。

安昭雖腳傷未好,但兔子精到底是兔子精,走路簡直健步如飛,絲毫不耽擱行程。他焐暖了懷裡瑟瑟發抖的南棲,邊找避雨的洞穴邊回答:“特別大,還繁華,很好玩的。等我們到了那,我帶你吃糖葫蘆去,你肯定喜歡。”他信誓旦旦地說,尋了一處,往裡鑽去。

還未走兩步,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安昭停住了腳步,理智告訴他不應再往前。涼意與殺意撲面而來,他轉身要走,黑暗裡傳出一道低沉冷清的聲音:“何人?”

若他嗅得沒錯,殺氣便是從這聲音的主人身上傳來的。

那血腥味……

安昭嚥了口唾沫,未想好說辭,步子卻一個勁地往外移。懷裡的南棲聽著這道聲音,卻遲遲緩緩地反應過來,撲騰著掙脫開安昭的手,因力氣用得太大,一頭栽到泥地上,染了個渾身泥漿,他揮揮翅膀,高聲喊:“蒼玦!”

“南棲!回來!”安昭臉色都變了,怪這只不懂事的傻麻雀要去送死。

他逮住了原地打滾的麻雀,揪緊了他的腳往外拽,忙於逃命。

南棲尖叫:“是蒼玦!我認得他的聲音!”

那對翅膀折騰地扇起來,甩了安昭一臉泥點子。

“什麼蒼玦!你沒聞到這一洞穴的血腥味嗎!”安昭壓低了聲音,拖著南棲往外跑。

南棲不願,啄了安昭一口,疼得安昭直罵你個沒良心的,手一鬆,南棲已經變作少年模樣,頭也不回地衝進了洞穴。

安昭站在外邊淋著雨,不敢進也不敢走。

“南棲!”他喊。

沒聲。

安昭心涼,該不會真被吃了吧?

“小麻雀!”安昭落了淚珠子,喊道。

沒有回應。

安昭打算走了,總不能自己也在這等死。

生死無常,故有相逢與別離。不想,他和南棲的別離竟來得這般快。安昭抹去眼淚,在雨中無比傷感。

想罷,山洞裡探出一個被泥漿弄得髒兮兮的腦袋,喊他:“安昭,裡頭真的是蒼玦!你快進來避雨呀!”聲音別提多歡快了,像吃了一百個果子似的高興。

安昭雙眼紅紅,納悶這蒼玦何許人也,大半夜的在山洞裡鬧得血雨腥風的。

他跟著南棲一進去,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暈死過去。

洞穴裡,燃著一簇用術法點的火光照明。這不專業的程度,想來是南棲點的。

安昭目光平移,心生驚懼。

唯見一身血衫的男子靠坐在石壁上,身下墊著一張獸皮取暖。周遭全是血,細細密密地膩在地上,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但名為蒼玦的男子並未動一分眉頭,冷清地坐著,他面色沉重,像是累壞了。

火光映紅了他半邊臉頰,疲憊盈滿了他沉重的呼吸。滿地的血,沒有一滴是他的。

南棲不顧髒地用袖子給他擦臉上殘餘的血跡,一顆腦袋在蒼玦面前晃悠。

不遠處,黑壓壓的一坨血肉模糊的東西被隨意地丟在角落裡,想來便是那隻倒黴喪命的猙獸。

安昭嗅了嗅,湊近一看,驚呼:“老天爺啊,這是隻猙獸吧?”

安昭素來只在古書上看過猙獸的模樣,如今見到真的,卻是被扒了皮,掏了內丹的。安昭嚥了口唾沫,心裡篤定,這叫蒼玦的傢伙,定是吞了猙獸的內丹。

安昭疑心著再次瞧了蒼玦兩眼,心裡嘟囔,能殺了千年猙獸的人,絕非小人物。他又瞅了眼窩在蒼玦身邊噓寒問暖的南棲,不禁心生疑惑,這倆人是怎麼認識的?看氣場,八竿子打不著。

若非要打一竿子,頂多就是萍水相逢,小麻雀死乞白賴湊上去的關係?

安昭猜得還真沒錯,他的直覺一直很準。

南棲此刻正心疼地問這問那,關懷得要命,可蒼玦壓根就沒回過他一次。

安昭於心不忍,喚住南棲:“他那是中毒的徵兆,你瞎關心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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