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死寂。
大雪紛飛落在地面上帶來沙沙的細微聲響, 正中的青釉鏤空三獸足燻爐發出啪嗒的一聲脆響,像是一道驚雷,讓人瞬間心驚肉跳。
捧著手的江意秋尖叫一會兒, 卻見並沒有人上前安撫, 而自己原本站在滿課的丫鬟也不見蹤影。
她愣愣地坐在原處, 盯著路杳杳裙襬下銀絲繡成的聯珠團花紋,繁瑣豔麗,突然覺得刺眼,這是正一品夫人才能繡的花紋。
“送客。”頭頂上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
綠腰青綠色的繡鞋出現在自己面前。
江意秋迷茫地抬頭, 連著手背燙傷帶來的灼熱感都感知不到, 抬頭看著被擋住半邊身影的太子妃。
原本明媚嬌嫩的鵝黃色千水裙如花般盛開, 卻在那雙琥珀色的冰冷杏眼中顯得冰冷倨傲, 絲毫沒有帶來一絲暖意。
“娘娘。”她盯著那雙精緻卻又冷漠的眉目, 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都是假的。
什麼恭謹端敏, 溫柔敦實都是假的。
她心中不由一陣陣發寒。
她爹昨日看了那本雪宴冊子,沉默片刻後長嘆一聲, 讓她今後不必去找太子妃了。
是她不甘心。
明明她比這位高高在上的路家女還要更早就見過當時還是寧王的太子殿下。
甘州的草原上, 穿著一襲玄色深衣的太子殿下騎在高頭大馬上, 眉梢眼尾都帶出一股溫柔笑意。
他不說話時帶著一點清冷,但一旦笑起來便好似一池春水在風中盪漾。
若是知道他今後會入長安城當太子,當時母親是不是就不會強硬把她帶回杭州。
這個認知,在她聽到寧王成為太子時便一直埋在心底, 成了一根怨恨父母的刺, 最後聽到那個溫柔軟弱的太子妃要來杭州城便徹底爆發出來。
——進東宮。
明明應該是她的緣分, 為何會被這個路杳杳奪走。
“江娘子,請回。”綠腰的手握住她的胳膊,冷淡說道。
江意秋卻突然甩開她的手, 抬頭怒瞪著路杳杳:“人人都誇娘娘溫貞順自然,言容有則,從不善妒。”
她說的咬牙切齒:“原來娘娘也是裝的,容不下別人進東宮。”
“這可是東宮,由不得娘娘選擇。”她口不擇言地說著,“娘娘如此行事也不怕殿下知道嗎?”
“你爹爹是誰?”路杳杳不怒反笑,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反手問道,卻又不待她回答,臉上笑意瞬間消失,琥珀色瞳孔帶出一點森冷,“我爹爹是誰。”
“你說我可不可以決定今後東宮內院。”
彼時,世家與皇族並聯,端看當今聖人,和皇后都已經撕破臉皮了,卻已經不能廢后,更別說靠著路家才在長安站穩腳跟的東宮太子。
江意秋跌坐在地上,傻傻地抬頭,看著太子妃居高臨下注視著自己,神色譏諷冷漠。
“沒有男人是不花心的。”她死死睜大眼睛,憤恨又不甘的譏笑著,“娘娘管得如此嚴苛,只怕要重蹈皇后覆轍。”
路杳杳聞言臉上笑容越發嘲弄。
“我好看嗎?”她一字一句漫不經心地問道。
太子妃起身,屈尊降貴地蹲在她面前,捏著她的下巴,細細打量著她,臉上滿是譏笑之色:“你身份不如我,樣貌不如我,為何能覺得殿下見了你便會喜歡你。”
那雙淺色的眸子只是微微彎起便足夠奪魂攝魄。
江意秋動彈不得,卻又要忍受著她的嘲笑,臉頰瞬間染上尷尬羞恥又憤怒的紅暈。
“終於我重蹈皇后覆轍也是我和殿下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未出閣的女子指手畫腳。”她鬆開手,捏著帕子細細地擦著自己的指尖,神情帶出一點凌人的傲氣。
江意秋雙唇顫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路杳杳站在她面前,看著外面皚皚大雪,突然喃喃自語:“以後不想解決這種事情了,太麻煩了。”
“殿下,殿下知道娘娘是這般拈酸吃醋,不容人的性子嗎?”她最後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質問著,“殿下若是知道了只怕會當場厭惡娘娘。”
路杳杳半斂著眉不說話。
江意秋卻以為是抓到她的把柄,笑起來,惡狠狠地咒罵著:“東宮遲早會來人的,說不定還是殿下親自帶人進東宮,倒是娘娘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