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瓷宜緩慢轉動眼珠子,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聲音很沉:“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開心。”
姜瓷宜以為報復完陸琪,看陸琪站在原地無能狂怒暴躁跳腳的模樣會開心,會放鬆,但並沒有。
她的情緒很平淡。
在和陸琪對峙時,拿捏住她的命門時,看見她崩潰的嘴臉時,都沒有想象得開心。
以前被欺負時也會幻想,有朝一日肯定要報復回去的。
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卻只覺得疲憊。
以前還有一股恨勁兒撐著,現在沒了。
只覺得陸琪這種人就是跳樑小醜。
“但你做得很好。”程星說。
“不覺得很惡毒嗎?”姜瓷宜說:“我讀書時選修過心理學,所以我選擇了她最害怕的方式報復。”
她報復的方式也不是一次性的暴力。
而是像當年陸琪對待她一樣,隱形暴力。
她將刀懸在了陸琪的頭頂,要她惶惶不可終日,要她害怕畏懼。
因為這把刀無時無刻都閃著光,說不準哪一刻會墜下來。
她不覺得自己厲害,只覺得她好像活成了自己討厭的人。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程星卻搖頭,手上動作沒停,“我只覺得你善良。”
姜瓷宜錯愕:“嗯?”
“只有善良的人才會這樣思考問題。”程星說:“巧了。我也輔修過心理學。”
“真正惡毒的人從來不會覺得我欺負人有什麼不對。她們大多時候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就像陸琪,她今晚一定在想你為什麼拿捏她,為什麼激怒她,為什麼要報復她,一定是你討厭,是你讓她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就算陸家真的因為她發生了問題,她也只會覺得是別人對不起她,而不是她自己做了錯事。”
“壞人之所以壞,是她們沒有同理心,也不會共情,更不會反思。但善良的人卻不一樣,就像你現在,會思考你怎麼用這種方式報復別人,會覺得愧疚,甚至隱隱有些不安。因為你有同理心,你能共情。”
“比起做個善良的人,我更希望你做個壞人。”
程星的聲音很溫柔:“你被欺負了就要報復回
() 去,被傷害了就要傷害回去,不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已經很好了。”
程星所認識的姜瓷宜,是在絕境時還願意伸出手拉別人一把的人。
聰明,世故,心思細膩,或許不夠圓滑,但在這個世界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好像在嘗試做一個壞人,卻從沒有成功。
因為骨子裡就是個善良的人。
程星沒把這些評價告訴姜瓷宜,怕她聽得太多會不利於思考。
這些心結,終究得是自己一個人解開的。
程星再怎麼巧舌如簧,說得天花亂墜,她想不開都不行。
果然,她說完之後姜瓷宜便沉默了。
程星已經換到了另一條腿給她按摩,按到足底,給她每一處穴位都放鬆。
足底很多穴位都很疼,但姜瓷宜目前還沒有那麼重的痛感。
姜瓷宜似是累了,呼吸逐漸平緩。
但程星摁到足心,她下意識踢了下腳,有些疼痛。
比之前感受更強烈了。
程星心下大喜,也愈發賣力。
凌晨兩點,程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打溼了髮尾,她也不敢用吹風,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看姜瓷宜睡得熟。
她卻毫無睏意。
是的,她又失眠了。
在床邊站了一會兒,乾脆小心翼翼離開房間,去了書房。
姜瓷宜這件事讓她思緒萬千,從前幾天定下和陸琪在馬場相見後,她腦子裡就有一根弦在繃著。
當了二十多年世俗意義的“好人”,突然要她扮演一個惡毒女配的角色,對她來說有些困難。
但一想到姜瓷宜以前受到的苦難,又覺得怒火中燒。
所以她也面臨著進退兩難的局面。
不過她已經說服了自己,也同自己和解。
而這件事對她來說,其實影響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