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墨家鉅子、聖學會總舵主,秦源已經漸漸習慣,不再以自己為中心去考慮問題了。
他知道,現在自己身負著幾萬、十幾萬,甚至更多人的身家性命。
其實回想下之前高祖製造的幻境,如果小妖真的變成那樣,有可能在頃刻間被妖王之魄所控制的話,他覺得……自己很可能真的會刺下那一劍吧?
想到這裡,他就不由摸了摸小妖白皙的脖子。
多嫩啊,軟軟的,我竟也下得去手?
“啪!”
小妖拍開了他的手,一臉嫌棄道,“怎生這般光景還有那心思呢?等火島回來,救出你家鍾大娘子,有本事你當著她的面來!”
秦源“嗯哼”一聲,沉吟了下,說道,“倒也不是不能考慮,關鍵她要是拔劍,你得幫我拉著。”
“呵呵,我會借她一把劍!”
“哎,行了行了,越說越傷感,走走走,先辦正事去!”
秦源有些心煩意亂地揮了揮袖子,意劍便從袖中飛去,旋即載著他們飛向遠處。
京城,鍾府,夜。
一隊舉著火把計程車兵,分成兩排,站在鍾府門口。
門口擺著兩頂精緻的轎子,轎子是硃色頂棚,見過世面的人都知道,這是宮裡的轎子,而且是屬於劍廟的。
劍廟的“紅頂轎”,通常只給皇親國戚準備,而且必須是親王一級的,低一級都沒有這個資格。
但是沒人想坐這頂轎子。
因為,大多數坐這頂轎子進了劍廟的,都沒有再回來。
鍾家破格,今日有此“殊榮”,可坐此轎。
劍廟執劍使趙保,帶著兩個劍士,恭恭敬敬地帶著鍾載成和鍾瑾元,從鍾府出來。
“鍾州牧,您放心,劍奴大人大概其就是想跟您問點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趙保一邊走一邊說道。
鍾載成面無表情,走到門口臺階處時,卻驟然停步。
回眸,看了眼庭院。
也看了眼,站在不遠處,淚眼婆娑卻堅決不哭的鐘楚紅。
這一刻,他笑了。
笑得還是那般瀟灑,爽朗,就像無數次,他笑著罵她傻娘們一樣。
揮了揮大袖,他說道,“回去吧,早些睡下,等我和元兒……還有儀兒回來。”
鍾瑾元也跟著說道,“娘,你回去吧,外邊風大,小心……當然你也不會著涼,不夠過傻站著多沒意思,咱們去去就回。”
鐘楚紅噙著眼淚,點了點頭。
卻是當父子倆就要出門的時候,她猛地喊道,“你們……你們要聽話,聽皇帝的話,聽劍奴的話知道嗎?”
只有聽話,或許才有一線生機啊!
“囉嗦!”
鍾載成一如往常的,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然後就拉著鍾瑾元,大步往紅頂轎子走過去。
夜風微涼,皓月當空。
鍾載成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道,天涼好個秋。
“卻不知,能否見上儀兒一面?”
他在心中喃喃。
今夜,他二人入劍廟,怕是凶多吉少。即便能活著出來,鍾家五百年基業,怕是轉眼煙消雲散。
可笑幾天前,他還是德勝凱旋的有功之臣。
如今卻……
果真是世事無常,然而歷代如他這般待遇的將領,亦不少見。若不是鍾家特殊,以他的性子,怕是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抄家了,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祖上有德,蔭庇他這個不肖子孫了。
鍾載成當然不甘心,誰葬送了五百年的家業會甘心呢?
然而他也說不出後悔。
當初要接納“賢婿”的是他,拼命撮合指揮使女兒與賢婿,最終導致女兒“誤入歧途”,犯下助賊為虐滔天大罪的是他,連最後要幫賢婿逃走的也是他。
如果重來一遍,他相信自己還是會那麼做。
臨到紅頂轎子前,鍾瑾元突然對鍾載成說道,“爹,回頭你啥也別說,我來說便是!你和娘,好好恩愛……回頭,回頭應該還能再生個兒子的!”
很明顯,鍾瑾元這是打算抗下所有的罪,全都一個人背。
鍾載成欣慰地看了眼鍾瑾元,真是我忠孝明大義的好孩兒!
可是如果爹讓你扛了罪,爹又如何配稱“慈愛明事理”?
又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鍾州牧、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