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些明白,蕭錚偏愛這個女人什麼。不是那柔弱無骨的體態,正相反,他是愛那弱不禁風的軀殼之下奇怪的堅韌。
但她還是很不喜歡她,她討厭所有擋她路的人。
青茵垂下眼又抬起,開口道:“拖著大魏的殘魂,你這番話可以說是大逆不道,要是讓太后聽了,她必是深恨殺你不成,不過,既然你如此坦誠相待,我也就說一點更大逆不道的。”
青茵的手指輕輕敲著桌沿:“我人生最有盼頭的時候,其實不是進這渭宮之後,而是蕭錚在大魏做世子的那五年,北燕貴族都想把女兒嫁給蕭錚以後好做大妃,爭來鬥去誰也沒有我的勝算大,但其實,蕭錚不是我心中理想的大君,他做世子的時候,我每天都盼著他死在大魏,永遠也不要回來。”
“你真的如傳聞中那樣喜歡岷山王?”雲舟問,但她覺得不是的,蕭銳是那種天真爛漫的閨閣小姐會喜歡的溫柔公子,冕圖青茵這樣的女子是不可能喜歡蕭銳的。
冕圖青茵自顧自笑起來:“蕭銳?要說喜歡也可以,喜歡他傻,喜歡他沒用。”
“如果蕭錚死在大魏,蕭銳就會成為大君,那我就可以嫁給蕭銳做大妃,而蕭銳是個廢物,他管不好國事就只能依仗於我,到時候我這個大妃就是北燕真正的當權者。”
冕圖青茵當年甚至偷偷派殺手去過魏都,想殺了蕭錚然後把事情嫁禍給魏帝,但因為蕭錚武功高強,世子府又戒備森嚴,所以沒有成功。
她輕輕閉上眼睛:“所以,當蕭錚活著回來,做了這天下的皇帝,我的一生也就只剩退而求其次了,他的皇后之位,不過是個後宮管家,雞肋而已。”
冕圖青茵聽起來像在說瘋話,但是雲舟聽懂了:“你是覺得單是做最尊貴的女人也依然沒有意思,與當權的男人無法比擬。”
青茵睜開了眼睛,看著雲舟:“沒錯,蕭錚其實多少了解我一些,所以他把我關進廟裡,讓我這個渾身慾念的人在一個四大皆空的地方了此殘生,他是在諷刺我。”
雲舟生在宮廷之中,見過的都是這天下最高貴的女人,包括皇后,可就是在這群最接近權力中心的女人們之中,雲舟也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對權力有如此狂熱的嚮往。
這是極為難得的,只可惜她行事手段過於毒辣,又遇到太強大的皇帝,早早斷送了自己的野心。
即使她們是成王敗寇的關係,雲舟依然有些為冕圖青茵的結局而唏噓。
說完了想說的,冕圖青茵也不再多瞧她,轉身就走了,她此次回北燕,將再也沒有自由了。
小釵近前來,換了個新手爐給雲舟:“娘娘何必與那毒婦說那麼多話,看她瘋瘋癲癲的,再傷了娘娘。”
雲舟摸著手爐套滾邊上的絨毛,沒有回答,她看著枝頭那隻跳躍的小雀震震翅膀飛到天上去了。
雲舟知道,她不是瘋,她只是說幾句心裡話罷了,但有些心裡話說出來,就是會像瘋話。
她重新上了鳳輦回到寧和宮,門口的侍女挑簾子迎她進來。
然而云舟踏進明間裡吃了一個閉門羹。
荻珠守在內室的門簾外頭行禮道:“太后娘娘說她身子不爽利,就不見娘娘您了,勸您回吧。”
雲舟也不強求,但也沒走,只在明間裡坐了,她不走,荻珠也沒有強攆人的道理,只好由著她,只是這一次,再不敢涼著炭盆了。
雲舟坐了一會覺得口渴,吩咐人給她沏茶,那小宮女緊著瞧荻珠的眼色。
荻珠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太后又沒露面,她一個下人可沒法拂了未來皇后的意,便對小宮女點頭,讓她去沏茶來。
誰知雲舟忽然道:“我要喝奶茶。”
荻珠道:“娘娘,奶茶得煮上一會,您不是口渴?還是沏了清茶來吧?”
雲舟不再說話,只是盯著她瞧,不理解她的話似得。
荻珠只好道:“奴婢這就吩咐廚房去煮。”
奶茶拿茶碗端上來,雲舟喝了半碗便放在那,似笑非笑地說:
“今日這外間也夠熱得慌,喝了幾口茶就要出汗了。”
荻珠無言以對,只得找理由鑽到太后屋裡去了。
待到黃昏時分,太后依然不見,雲舟這未來兒媳做到問心無愧,就起身吩咐回去。
出了寧和宮,小釵嘀咕道:“娘娘還沒怪太后對您下殺手,主動來全禮數,太后倒連臺階都拆了。”
雲舟道:“太后的尊榮也是大胤的臉面,我們做好我們的事就罷了,在哪坐著不是坐著,這回屋裡又暖和。”
正說著,微微頓住了腳步。
前方是蕭錚迎面而來的身影。
似乎沒想到這個時候會在寧和宮遇見她,蕭錚走近了,摸摸她的手,問道:“怎麼這個時候還在這,冷麼?”
雲舟搖頭,含蓄道:“太后病了,沒有見我。”
蕭錚沉默一瞬,撫了撫她的頭髮:“你先回鳳梧宮用膳吧,別餓著,我與母后有些話要說。”
雲舟點頭,兩人交錯而過。
荻珠見了蕭錚,不必通傳,直接挑起簾子來:“太后等陛下多時了。”
蕭錚步入內室。
太后經了此事,實在是有些憔悴了,面上一點妝色也沒有,見到蕭錚,嘆道:
“如今你得償所願,讓那魏女當了皇后,叫你的母親,舅舅都沒了臉面,錚兒你可高興了?那魏女可高興了?”
蕭錚看著自己的母親,開口道:“雲舟她怕我為難,與我說冕圖青茵的所為的時候,還在替母后您找理由,試圖讓您派人殺她這件事顯得合理些,母親,您就是再厭惡她,也多少顧念一點她的這顆心吧。”
作者有話說:
冕圖青茵:老孃沒有愛情,但老孃真心喜歡蕭銳,因為他又傻又沒用,完美工具人。
蕭銳:我謝謝你哦……
冕圖青茵:想當年我還是個無知少女的時候也是真心祝願蕭錚趕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