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錚走到墓碑前,用衣袖將剩下的一點殘雪擦掉,然後說道:
“現在是冬天看不到,到了夏季以這碑為中心,方圓幾里都是我叫人種下的花朵,附近人家的孩子會來這裡玩,一點也不害怕,阿月就是這麼一個孩子,連墓碑都不會叫人覺得恐懼。”
說著,他回身走到馬邊,從馬鞍一側解下鹿皮酒囊遞給雲舟。
“這裡是加了蜜的羊奶,阿月最喜歡的,你去給她吧,你給她帶這樣的禮物,她會覺得你是天下最好的朋友。”
旁人奠酒,阿月不能。
雲舟覺得很難過,她深呼一口氣,壓下喉中的哽咽,擰開那袋羊奶,淋在了碑下。
恍然間,她彷彿看見有個女孩在朝她笑。
“阿月,我是雲舟,你今天就認識我了。”
她停了停,然後提起裙襬,在墓碑前跪了下來,深深地俯身一拜。
“我代我的父親,向你賠罪。”
蕭錚在她身邊蹲下,想扶她起來。
雲舟朝他笑了笑,說道:“我原本不配出現在這,你帶我來,阿月或許會埋怨你。”
“不會的。”說話的是玄羽。
“阿月雖不懂大道理,但愛憎分明,魏帝已死,人死債消,這些都不關旁人的事。”
雲舟幾乎沒怎麼聽過玄羽說話,聽他說這些,她有些驚訝,但玄羽說完了這一句又繼續沉默起來。
雲舟只好道:“謝謝。”
她起身,遙望四顧,看到了連綿的燕山山脈上那一出較為平矮的山口。
“這裡,就是兩國之間的通路嗎?”她問道。
蕭錚握住她冰涼的指尖:“現在都是大胤的土地了,想當初我們幾個人一起出發去北燕,阿月因為捨不得北燕的草原,行至山口時還大哭了一場,我告訴她,大魏也有草原她還不信,後來我把阿月遷到這裡,就是讓她看看,如今不管是大魏還是北燕,哪裡都可以是她的家了。”
夕陽漸落,那顆金色的光球正好卡在山口之中,群山掩映下,迸出數道金芒。
天際霞光流淌,染出半山緋紅。
落日中,蕭錚重新抱她上馬,一提韁繩往王帳歸去,玄羽單騎在後,三人的身影,被山脈後巨大的夕陽拉的很長……
……
雲舟覺得,自己來圍場好像是來參軍,學騎馬之後又學射箭,忙得不得了。
蕭錚給了她一把鑲滿寶石的短弓,陽光下,寶石熠熠生輝,如神話裡仙人的寶器。
雲舟的手指勒住弓弦,她的手外頭包裹著蕭錚的大手。
弓如滿月,他在她耳邊道:“看準那個圓心,慢些呼吸。”
雲舟依言放慢呼吸,儘量和他胸膛的起伏保持一致。
撥出的熱氣在冬天的草場會化作淡淡的白霧,二人的霧氣交融在一起,又迅速化開來。
心中應該專注只有那個圓心的,可是好像又不止。
她好像能聽見他的心臟在跳,她和他的心臟在一起跳……
忽然蕭錚手一鬆,箭矢嗖的一下飛了出去,剎那之間,正中靶心。
雲舟這才乍然從那種微妙的恍惚中驚醒。
心跳紊亂數拍。
比起騎馬,雲舟在射箭上似乎更有天賦,她眼神很好,瞄得很準,蕭錚為她準備的那支弓比一般的弓要容易拉,彌補了一些力量的不足。
雲舟只練了一天就能將小箭射中靶心,她一連三箭中靶,忍不住為自己小小歡呼了一下,但是手臂有些痠痛,只得歇一歇。
她放下弓歇息時突發奇想,對蕭錚問道。
“我頭上如果放一個蘋果,你能射中嗎?”
“你膽子為何一會大一會小?”
蕭錚拿著自己的弓箭,他的弓比雲舟那把玩具似的小弓要大的多,也重的多,只有這樣的重弓,才能真正在萬軍之中射落人的首級。
那弓弦雲舟試了兩次都只能拉開一點,之後就再也展不開了。
“我膽子不小呀,我只是有點怕馬。”雲舟歪著頭解釋。
“我一直聽說你很會打仗,但沒有見過有點好奇。”
雲舟這麼說,蕭錚忽然有點手癢,射靶子確實沒有什麼意思,他其實有把握讓雲舟毫髮無傷,但他不會對著雲舟射箭。
這時,邊上傳來腳步聲,有人正在往這邊走。
“給你瞧瞧也無妨。”
說完,他忽然在果盤裡捏了個蘋果扔了出去,那蘋果被一個人接在手中。
“謝皇兄賞。”蕭銳笑呵呵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