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深這一仗幹得言簡意賅。
捱揍的人蹲在地上齜牙哀聲, 面子失了,總想再挽回些許, 於是指著周啟深嗓帶哭音, “我他媽招你惹你了嗎,你給我等著, 報警, 我要報警!”
周啟深背影颯颯生風,連頭都懶得回。
孫董這小舅子嚷天喊地, 場面嘈雜混亂,還真有他的人拿手機按號碼,直到“砰”的一聲巨響——
是孟惟悉將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這一下,再沒人敢吱聲了。
張一傑看著要壞事, 趕緊跟出去。孟惟悉走得快, 表情濃烈眼神深沉,“不自量力的蠢貨, 還敢報警, 他周啟深跟誰交好心裡沒點數,誰敢逮他?”
張一傑不置可否,“是這個理。但周啟深今兒傷的是孫董的人,日後怕也不好交差。”
孟惟悉轉過頭, 目光紅得能滴出血來,“我就不該聽你的。”
這話重了,也是真後悔了,張一傑是有分寸的, 可分寸這東西就是雙刃劍,顧了此岸,失了彼岸,哪能兩全呢。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不就是當初孟惟悉和趙西音分手時的寫照麼。
孟惟悉當晚就把團裡那位負責人給辭了,並且對外放了話,是他孟惟悉不要的人。基本就是斷了在這個圈子的後路。
先斬後奏,好強的氣勢,這人背後的關係是凡天娛樂的一位老臣,想著求情,輾轉找上了孟惟悉的父親。孟父向孟惟悉開了口,但孟惟悉十分堅決,沒得談。態度生硬也惹怒了父親,父子倆在家裡鬧得不歡而散。
孟惟悉拎著車鑰匙就出了門,凌晨回到公司,就這麼枯坐著。
辦公室沒有開燈,藉著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取明,孟惟悉向著窗,臉上的顏色隨之變化,陰陰沉沉的,沒有一絲舒展。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檔案袋,裡面五六頁資料,都是周啟深的情況。孟惟悉看過一遍又一遍,不得不承認,周啟深是有本事的男人,他在北京孤身一人,無依無靠,能掙下這份基業實屬萬中挑一。他早些年的風評不太好,什麼阿諛奉承,做小伏低,為了上位還跟某某領導的女兒交往過。
傳言爾爾,不知真假。
資料大半都是他的發家史,真正功成名就後近五年的資訊少之又少。最後一頁只印了幾行字:2017年,離異。之後也再未有過正兒八經的女伴。
孟惟悉捏著紙頁,然後一把揉皺了,重重丟到地上。
今天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是周啟深真無所謂了,根本不屑去處理後續。才幾個小時,話就遞進了他耳朵裡,說是長城實業的孫董不高興,對他頗有怨詞,說現在的年輕人愈發狂妄。聽意思,是等著周啟深給交待。
趙西音那會兒在洗手間躲清靜,不想和秦哥這群人扯淡。等她出來,只看到場面一團混亂不明所以。後來還是團裡的另兩個姑娘繪聲繪色描述了這事。
“真把人腦袋往湯鍋裡按,整張臉都下去了,臉全爛啦,都是化了膿的水泡泡。”
“一個大集團老闆的親戚吧,據說也很有勢力的。”
“打人的姓周,巨有型的一男人。原因?不清楚,說錯話了吧。”
趙西音表面沒什麼,心事重重地回家,到了小區也不進門,圍著花壇繞圈圈。差不多要把自己給繞暈的時候,她說服自己,蹲在角落,給顧和平發微信。
“和平哥,你吃飯了嗎?”
都快零點了,這內容可太來勁了。顧和平正窩在老程的茶館喝茶呢,以為自己看錯,揉了揉眼皮,瞄了眼坐在一旁沙發上自己給自己上藥的週三歲,可太快樂了。
顧和平回覆:“還能再吃一頓,小趙妹妹,是要請我吃飯吶?”
回完了,就跟老程若無其事地說:“嘖,天降福利了,我妹妹要請我吃飯。”
老程繫著黑色長圍裙,無袖的白色背心,左手臂上有隻機械版皮卡丘的紋身,利利索索的短寸頭,耳廓上方兩指的地方還剃了一道閃電。他正烹茶,小鑷子夾了兩片薄荷添進去,慢悠悠問:“你哪個妹妹啊?”
“我的小趙妹妹。”
正上藥的周啟深一聽,抬手三根棉籤就飛過來了,“不長記性是不是,你妹妹周吳鄭王百家姓,就是不姓趙。”
顧和平服了,“你這佔有慾是不是有點變態了?”
老程笑道:“知道你還惹他。”
顧和平遞過手機,“她真在給我發微信。”
老程伸過頭跟著瞧看。
“喏,兩分鐘前發的,是不是叫我和平哥來著——哎呦媽!”顧和平說到一半就被嚇著了,方才還在沙發上坐著的男人,空間轉換似的站在了他旁邊,面無表情的,臉往螢幕上湊。
顧和平槽他,“周哥兒,你能不能出點聲。”
周啟深斜了一眼,“你不配。”
顧和平把手機拿遠,周啟深的臉就跟著湊近,再遠,再湊近。老程真快笑瘋了,“你倆有病沒病?”
顧和平長手一舉,一本正經道:“來,周哥,舉高高。”
周啟深自己沒崩住,也笑了。
男人之間的打鬧有時挺幼稚,三人在部隊當兵那會兒就號稱鐵三角。顧和平家是紅色背景,老程神神秘秘,周啟深業務素質突出,個個出挑。生死之交的情誼,真是一輩子的。
這會,三個腦袋湊成一個圓,三雙眼睛盯著那塊手機屏。
就見趙西音的狀態:“對方正在輸入……”
“輸入”的狀態變了好幾遍,就沒見著發一個字過來。
周啟深眉峰收攏,成川成印,似乎是緊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