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他一副言之鑿鑿模樣,都不免有些懷疑真假,手擺在桌上道:“可有抓到賊人!朕倒是想瞧瞧,誰敢在將軍府上搶掠。”
鄒沢抬眸看向皇帝:“不必瞧的,這些人聖上應當都認得。”
“認得?“皇帝愣了一瞬問道:“是誰?“
鄒沢聞聲眯了眯眼眸,方才笑意已婉轉消散盡了,眸光發寒開口道:“那賊人正是四品侍郎陳念陳大人府上家眷,昨日陳念父親陳免攜其孫,其媳,強去我府上,憑空捏造我鄒家欠他甚聘金?要搜刮我鄒家庫房,不僅如此,更是用強脅迫我娘子親妹為妾,我家妻妹不肯,甚至要強擄她進花轎抬走,此等行徑,難道不是悍匪所為!”
皇帝聞聲也是一怔,看了眼孟文軒,孟文軒對昨日陳家之事也有些耳聞,卻也不知詳情,見狀只裝兩耳不聞窗外事渾然不知,叫皇帝看著直生氣。
“你莫胡言亂語,朕怎覺得你近來越發放肆!”他只當鄒沢是因對陳家退婚一事不滿才如此所為。
鄒沢卻是正色道:“胡言亂語?聖上不若派人去查查,昨日陳家人進屋鄒家門可是真的?昨日在前廳要挾鄒沢妻妹為妾這事可是真的?去我鄒家要那百抬莫須有的聘金可是真的?鄒沢便是胡言亂語,可滿大街的人誰人沒瞧見?昨日家中搬運的箱子有整整五十多臺,門口甚至還有小花轎停落,若非臣昨日回京及時!我那妻妹便要被硬塞進陳家那花轎,不明不白地被抬進來陳家為妾了!”
皇帝見鄒沢情緒如此,心忽的一頓,也有些捏不準了,但總也覺得陳家當也不至於離譜至此。
鄒沢又道:“臣在外深受將令,為國為民為聖上不惜獻捨生命,可臣到頭來卻連家中妻小都護不住,叫臣如何自處!臣今日來,便是想問聖上來尋個公道。”
第23章
鄒沢的脾氣實在算不得好,只是他慣來剋制有度,顯少如此勃然怒過,倒是叫旁人誤會他不愛計較,此話一出,殿內皆靜。
就連皇帝都不免一怔,方才領會到這次輕慢唐家對鄒沢的影響不小。
皇帝蹙了蹙眉頭,看向孟文軒,孟文軒上前一步勸慰道:“將軍委屈孟某亦能感同身受,聖上知將軍在外以身搏命,勞苦功高,早先便以命人照拂將軍家人,想來是出了紕漏,聖上有公事繁忙,才會未能知曉這些,將軍夫人受此委屈若是為真,聖上定會給將軍還個公道。”
皇帝聞聲也緩和許多,略帶讚許地看了眼孟文軒。
“你先起吧,這事朕會徹查清楚,若當真如你所說,定會替你做主!”說罷大袖一揮對身側黃緋道:“你去,再命京兆府尹仔細查辦。”
派出身邊近侍,又命京兆府督辦,已然是給足鄒沢臉面。
鄒沢面色略有幾分緩和,叩首謝道:“微臣謝過聖上。”
皇帝聞聲剛想鬆口氣,正要問他江南私鹽一案,卻又聽鄒沢開口:“還有一事......”
皇帝眉頭青筋直跳,咬牙切齒道:“還有何事!”
鄒沢脊背挺直,並未被皇帝震懾,開口道:“陳家在外頭傳,是聖上的意思命他與我妻妹退婚,微臣也知聖上意思,唐家犯案,聖上有此旨意也是應當,只是為此,我夫人懷胎三月被氣得滑胎,微臣成親三載……”
“你夫人滑胎,當真是為了這事!”皇帝咬牙切齒道。
額頭都有青筋跳動,這鄒沢分明是在胡攪蠻纏,唐煙滑胎分明是因知曉他出了意外激動所致,與陳家有何干系.....
鄒沢卻好似一臉茫然抬頭道:“那是因為何事?”
“自然是因為.....”
他卻勾了勾嘴角,眯了眯狹長眼眸:“臣細細想來,孟大人所言極是,聖上繁忙,若早先知曉微臣家中受人欺辱,定會庇護,臣之妻,妻妹便不致受此劫難。”
一句話便將皇帝的話堵在了喉間,上不去也下不來,叫皇帝騎虎難下。
孟文軒見勢頭不對,忙想開口緩和,卻聽皇帝道:“孟愛卿,你先去殿外等候!”
孟文軒一怔,愣了愣,看了眼鄒沢,便轉身離去。
直到殿門關上,孟文軒便忽聽見裡頭皇帝一聲震呵:“都鐸!”
孟文軒呼吸一滯,眼裡閃過幾分不可置信,都鐸正是鄒沢之字。
殿內,鄒沢卻是一副散漫模樣,倒無半分驚懼,只微微抬眸看向皇帝:“臣在。”
“都鐸,朕與你說了幾回了,女人天下皆是,並非只一人不可,你那脾性收斂些得了!非要一頭栽在唐家女身上!”
鄒沢聞聲眸光一冷看向皇帝:“聖上,都鐸只再講最後一次,也省得聖上一而再再而三費心試探,都鐸此生只要唐煙一人。”
皇帝瞳孔一縮,這回雖不是有意為之,但確然也有推波助瀾,鄒沢為將帥,前些年在外征戰,殺伐果斷將心臟頂在頭上衝鋒陷陣,可近年來,雖仍舊洶湧,卻明顯佈局以穩妥為主,皇帝思量再三,便覺問題是出在唐煙身上,鄒沢心中實在不宜有如此軟肋,唐煙的存在確實叫皇帝有些在意,是故,這回便是由著陳家鬧......
鄒沢又道:“若是她出意外,微臣便自請卸任,去替她守靈。”
皇帝聞聲一怔:“你可知自己在說甚!”
鄒沢挑眉道:“自然知道,所以聖上,唐煙好,鄒沢便好。”
雖未直白言說,但儼然已有威脅之意,若是換做旁人,皇帝早便命人將其拉斬首,可鄒沢不同,皇帝氣恨至極,又不捨對他發火,氣得拍了拍案牘上,桌上茶盞被震倒,茶水潑倒,濺溼了堆積的奏章。
“誰讓把這茶放這的!”皇帝勃然大怒。
黃緋聞聲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是老奴的大意,請聖上息怒!”
皇帝抿唇,情緒好似找到了宣洩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朕要你何用!!”
對著黃緋就是責罵了好幾聲,末了還罰了他兩月的俸祿,自始至終黃緋都是跪在地上,認罵認罰。
鄒沢則是站在一旁,冷冷看著。
氣撒得差不多了,皇帝才對著黃緋道:“去命孟文軒進來!”
“欸,老奴這就去!”黃緋顫顫巍巍起身,忙小跑著奔了出去。
皇帝深吸一口氣,徹底平息了怒火才道:“朕知曉了,你自己且好生護著你自家後院就是了!”
這事便準備一筆掀過,他想,可鄒沢卻不肯,此刻孟文軒受傳剛進了殿內。
還未站穩便聽鄒沢道:“聖上,臣還有事要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