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戰事會一直持續?”
傅歸宜嘆了口氣,眉宇間帶上煩躁:“他們跟耗子似的,正面打不過,就玩陰的。不固定時間也不固定地點分頭騷擾,連弩打造耗時耗力,沒辦法人人一架,還有船隻也是問題。”
這群海寇盤踞海上多年,熟悉海上航行路線,利用天然優勢與南陵軍隊打游擊戰。
“好幾次我們來不及回防,讓海寇成功登上海岸,離海岸線最近的幾個村莊都被燒殺劫掠一空。”
海岸線太長,他們不可能做到每個地方都像正海岸口那樣嚴防死守,武器精良。
海寇這一頭被裴璟打得死傷無數,轉頭就衝去其他防守較弱的地方瘋狂報復。那幾個沒能來得及支援的小村莊,無一活口。
傅歸宜已經很久沒見過裴璟如此震怒。
等下一次海寇來犯,他親自登船出海活捉了其中一個首領,把他的腦袋砍下掛在桅杆上,並揚言勢必要清除掉所有沿海蠹蟲,不留一個活口。
海寇們剛開始被嚇到了,有一段時間不敢造次,後來捲土重來時,放狠話要取南陵皇帝的性命,還要打進南陵皇宮,自己做皇帝。
“雙方都在蓄力,海寇的計劃我們不得而知,陛下則是大力撥款製造連弩和重弩,還有戰艦。”
傅歸宜不想給妹妹展示過多不好的一面,他把人帶到自己分到的院子裡:“你住這裡,不許出城,最多去城牆上看看。”
還不等傅歸宜交代什麼,只聽刺耳的號角響起,他丟下一句別亂走便往外疾行。
傅歸荑等他走後沒多久,拿起逐月弓往城牆方向跑。
守城的正好是熟人,季明雪看見她來了如臨大敵,勸她趕緊下去,海寇中也有人擅射,害怕她不小心受傷。
“我哪有這麼容易被射中。”傅歸荑站在城牆上,抬手放在眉宇之上遠眺。
裴璟和傅歸宜各自率領一個船隊夾擊海寇。
“拿箭來。”傅歸荑的語氣讓季明雪無端想到陛下,下意識照做。
裴璟一劍刺穿海寇的心口,正準備拔劍,那人在死前爆發出最後的力氣徒手握住他的劍刃,任由鮮血汩汩流下。
原來他是為了給另一個海寇製造機會。
裴璟後頸忽然感覺有寒芒閃過,正準備棄劍側翻躲開,一聲悶哼傳來。
回眸望去,偷襲他的海寇手握長刀,不可置信地垂眸。
一隻箭羽穿吼而過,血珠凝聚在箭尖,滴在裴璟側臉上。
他雙指併攏,緩緩抹勻,在臉上拖出一道豔紅。
冷峻的寒眸,鮮紅的血痕,攝人的氣勢,周圍的溫度驟降,敵我雙方同時感到不寒而慄。
裴璟用力抽出長劍,反手一捅,又取了一條性命。
他一腳踢倒擋在面前的屍體,與城牆上那道紅影隔空相望。
長空如碧,海浪翻湧。
裴璟唇邊掛上若有似無的笑意,手裡的動作卻是一下比一下更狠。
*
“傅兄,你妹妹射箭與你比誰更勝一籌啊?”
“鎮南王,令妹的風采叫人傾慕,你看我們有機會成為親家嗎?”
“我想當面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傅兄能不能引薦一二。”
“我也要感謝。”
“還有我。”
全殲這次來犯的海寇後,傅歸宜一上岸就被人包圍,他們嘰嘰喳喳地吵成一團,話題不外乎圍繞一個人。
他的妹妹,傅歸荑。
方才在海上作戰時,傅歸荑以長弓為輔射殺登上甲板的海寇,救下不少人。
海面上風速變化莫測,與平地遠射截然不同,對於弓箭的精準度把控要求極高。
稍有不慎,救人很有可能變成殺人。
然而傅歸荑沒有一支箭射偏。
一戰成名。
紅衣美人,箭無虛發。
接下來的幾日“傅歸荑”三個字以一種爆發式的速度爭相傳誦,人人皆知。
渝州城上至將領,下至普通士兵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
裴璟恰好在此時登岸,傅歸宜用餘光瞟了一眼他臉上的乾透血漬。
“好啊,”他故意揚聲:“報恩不能空口白話,你們總要備份禮物,到時候我給你們轉交。”
“好的,好的。”眾人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心裡紛紛想要用什麼禮物才能回報救命恩人,最好還能夠打動佳人。
裴璟淡淡掃了傅歸宜一眼,沒說話,眼神卻愈發凌厲。
當天晚上,裴璟親自送來一條烤魚。
“我說,”傅歸宜挑剔道:“你這也太磕磣,一國之君的命只值一條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