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前遇到過這種人,看上去身材健碩,實際上連頭雄鹿也殺不死。
然而傅歸荑看過裴璟殺敵的樣子,她知道這具身體裡蘊含著怎樣的力量,他與中看不中用的南陵貴公子截然不同。
“看夠了?”裴璟站在床頭,居高臨下望著傅歸荑。
傅歸荑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悄悄將被子往上提了提,擋住半張暈紅的臉。
裴璟示意她挪到裡面。
兩人的被子是分開的,傅歸荑躺在自己的被衾裡,閉上眼裝作已經睡著。
黑暗籠罩二人,裴璟身上若有似無的檀木香爬上她的鼻尖,傅歸荑不舒服地吸了吸氣。
“我發現,你好像很放鬆。”裴璟忽然開口,聲音醇厚:“你不怕我晚上對你做什麼。”
一時間傅歸荑沒有說話,裴璟很耐心地等著。
“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她的聲音平穩,絲毫聽不出懼意:“無論殿下要對我做什麼,我只會謝恩。”
“你這張嘴倒是會說話。”裴璟側過身對著她,語氣聽不出是在誇獎她,反倒還帶了些諷刺。
昏暗的房間裡,傅歸荑看不清裴璟的表情,卻也能大致描摹出他朦朦朧朧的輪廓,隔著黑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裴璟灼熱的視線和急促的呼吸。
傅歸荑不慌不忙回他:“太子謬讚。”
她的尾音有些悶悶的,帶著睡前特有的慵懶,像一隻狸奴在撒嬌,撓得人心癢癢,恨不得上去揉搓一番叫她發出更多的顫音。
裴璟短促地笑了聲,傅歸荑聽出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盯著自己看了半天,最後什麼也沒做,轉過身去背對她,似乎在生悶氣。
傅歸荑在黑暗中無聲揚起嘴角,她知道裴璟不會,也不能對她做什麼,悄悄打了個哈欠,安心睡了過去。
裴璟一直睜著眼往下前方虛空某處,沒多久背後就傳來規律的呼吸聲。
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她竟然能睡得著。
胸膛不斷地起伏著,裴璟身體內的闇火遲遲無法消弭,他想轉過去給始作俑者點顏色瞧瞧,轉瞬間又歇了心思。
他眉頭緊皺感受著自己異樣的身體,鮮少露出一絲惱怒難堪。
心裡躁鬱難耐,他甚至胡亂地猜測傅歸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第二日,他秘密召來最信任的太醫為他診脈。
太醫聽了後大驚失色,慎重地細細診斷後沒查出什麼問題,告訴裴璟或許是這段時間受了傷,又太過勞累的緣故。
太醫看著裴璟黑沉陰戾的臉,覺得自己大禍臨頭,但是又實在查不出什麼問題,只能開了一副滋補的藥,並囑咐他好好休息。
好在裴璟並沒有要讓他永遠閉嘴的想法,煩躁地揮了揮手,太醫像撿了條命似的,垂頭躬身戰戰兢兢退下。
太醫回到太醫院後,心裡急得上火,又不能將太子殿下暫時無法行房事這件事透露半點風聲。可這關乎皇家血脈的延續,他頓時頭大如鬥,趕緊日以繼夜地翻查各類醫書。
傅歸荑對裴璟找太醫問診一事毫無所覺,照常去上書房學習,又踩點回東宮,為了不讓裴璟發現端倪,她甚至這幾日都沒再去找鄧意。
離休沐日還有兩日。
這天晚上,裴璟照例用完膳後留下傅歸荑。
她坐在臨窗的美人榻上認真溫習功課,明日放堂後,她便去找太傅提出第二日考核之事。
裴璟默默觀察她,除了那日素霜來報,這幾日傅歸荑好像與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暖黃的燭火下,她的臉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映著瑩瑩之火,清麗精緻的面容姝色無雙,一半隱於昏暗,只得一個模糊的輪廓,卻增添幾分神秘的色彩。
傅歸荑這個人,看上去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樣,實際上心腸比誰都柔軟。
他聽說了前幾日上書房發生的事情,那群世子們聽了傅歸荑的話後跟吃了定心丸一樣,如今已恢復如常起居。
罷了,本就是嚇嚇他們的,現在他們也該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場。
裴璟又想到傅歸荑在外人面前對他的評價。
公正無私,賞罰分明。
他的眸光不由地軟了幾分,原來在她心裡自己還不算糟糕。
傅歸荑旁若無人地默默背誦著。
忽然,天空中再一次炸響了煙花。
傅歸荑平靜的面容頃刻間被打破,瞳孔微縮,耳尖輕顫。她想衝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卻用意念死死將自己摁在原地,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盞茶抿了一口,指尖發抖。
煙花聲還在繼續,熟悉的聲音炸得傅歸荑思緒碎成千萬段。
“出去瞧瞧,這個時辰了怎麼會有煙花響。”
裴璟似乎被這動靜吵到了,直起身下榻往外走,傅歸荑趕緊丟下手中的書跟出去。
走到東宮空曠的院中,傅歸荑抬頭看去。
心裡存著的那點僥倖悉數散去,她是神情變得凝重。
忠叔在提示她,計劃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