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引走北蠻人,如今還要幫她假死脫身。
她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還有裴璟,他的心思縝密,遠超常人,真的會相信她死了麼?
傅歸荑雙目失神望著跳躍的火焰,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裴璟的臉。
咚咚咚。
傅歸荑驚得從圓木矮凳上跳起來,握住手邊的連弩悄悄走到門後。
“是我。”秦平歸的聲音響起。
傅歸荑繃直的背脊一鬆,手迅速抽出粗糙的門栓。
秦平歸一個閃身進來,拍了拍肩上的雪。
“哥哥,你沒事吧?”傅歸荑擔憂地從頭到腳掃視他全身幾遍,發現沒有明顯的傷痕後眉頭微展。
“沒事。”秦平歸取下包袱,裡面女屍身上的衣服扔進火爐裡焚燬,轉頭看見傅歸荑自責的神情,手放在她的右肩上拍了拍:“我這次是真的好好回來了,別擔心。”
傅歸荑強行把眼裡的淚霧逼退,啞聲道:“是我沒用,總是要哥哥替我解決麻煩。”
秦平歸半蹲在她身前,視線與之平齊:“傻妹妹,你在說什麼傻話。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我在糾正我犯下的錯。”
傅歸荑眼眸感動,搖頭道:“不怪哥哥,你別自責。”
秦平歸用另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眉眼寵溺,笑道:“你更不需自責,當年我是自願的,如今也是。為我的妹妹,做什麼都是我自願的。”
眼裡的熱意洶湧而來,傅歸荑登時別過臉,故意問他現在趕路離開嗎?
秦平歸裝作沒發現她的異常,拒絕道:“現在還不行。別看我們出了京城,實則在京城範圍三十里內都有暗衛,若是我們夜間行路,很容易被他們捕捉到蹤跡。”
傅歸荑聞言眼眶微張,覺得裴璟實在是太過謹慎小心,連京城外也不放過。
秦平歸不好意思地繞繞頭,訕笑道:“其實是我弄的。主要是當年他提倡變革後,刺殺他的各路人馬多不勝數,有北蠻的,有地方的,還有京城門閥世家僱的殺手,只有一路上層層截斷刺客,才不至於讓皇宮內的暗衛手忙腳亂。”
傅歸荑哦了一聲,不自知地蜷曲手指,生硬跳過這個話題,問起他明日的打算。
“我還是穿女裝,用帷帽遮住臉。你扮做我的護衛,明日我們用馬車離開,這樣才不引人注目。等出了裴璟勢力範圍,咱麼換快馬趕路。”
傅歸荑一切聽從秦平歸安排。
入夜,呼嘯的冷風打在木格窗框上,鏗鏘作響。
兩人都沒睡著。
秦平歸守在門口,閉目養神,傅歸荑躺在屋內唯一一張簡陋的床榻上。
說是簡陋,實則上面鋪了厚厚的褥子,蓋得被衾也是極好的蠶絲被。
只是臨時將就的一夜,秦平歸卻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哥哥,你冷不冷?”傅歸荑忽然出聲。
“不冷,你冷麼?”秦平歸睜眼,看向床榻上的人,那麼薄一點,像個紙片似的。
傅歸荑搖搖頭。
又過了一會,她忍不住開口道:“哥哥,裴璟他、他真的會信我死了麼?”
秦平歸失笑道:“傻妹妹,你跟他相處那麼久,他是這麼好糊弄的麼?”
傅歸荑啊了一聲,沒想到秦平歸給出的答案如此出乎意料。
秦平歸走到她床榻前,坐在一旁的圓木矮凳上,解釋道:“我們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能夠成功過逃離裴璟的地盤,為我們爭取時間回到蒼雲九州。”
秦平歸注意到火爐裡的碳快要熄滅,順手鏟了新的進去,微弱的火苗沒一會兒又冒了起來,暖黃的光照在秦平歸側臉上,顯得他整個人暖了幾分。
“等到了蒼雲九州,咱們自己的地盤,他就算想硬搶,也要問問咱們的人同不同意。”
傅歸荑被他的語氣中的迷之自信逗笑了,哥哥已經把自己當成蒼雲九州,鎮南王府的人。
這樣很好,她還怕哥哥一下子無法適應自己的身份。
“完了,”傅歸荑驚叫一聲,上半身彈射而起:“我寫信告訴父親,你……你不在了。”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愧疚又難堪。
秦平歸本想告訴他自己已經調換信件,話到嘴邊變成:“沒事,等回去給他們來個大變活人,到時候解釋清楚就成。”
傅歸荑點點頭。
“怎麼,你還有什麼事要說麼?”秦平歸見傅歸荑雙唇抿著一條下壓的弧線,眼神欲言又止。
傅歸荑垂下眸,半晌低聲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與父親母親說……我與裴璟的事情。”
秦平歸毫不猶豫地答應。
傅歸荑眸中的緊張之色終於消散,她一晚上都在心裡憋著這件事不知如何開口。
若是父親母親知道了,恐怕又要掀起一陣風雲。
她已經打算此生不會嫁人,安靜地守著自己的一家人度過餘生便是最大的幸事。
秦平歸看在眼裡,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又把裴璟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早點休息,”秦平歸守在傅歸荑床前,“明天還要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