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想把他千刀萬剮是真心的。
“你說他在幹嘛?”傅歸宜聽到探子回話後一頭霧水,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太子殿下今日確實沒帶大小姐離開,他在院子裡烤魚。”
傅歸宜暗忖裴璟又在發什麼瘋,他好端端的烤什麼魚?
“等等,那是什麼?”
傅歸宜發現有一匹快馬飛速入城,他身上穿著特製衣衫,胸口寫了個大大的“急”字。
從京城來的八百里加急快件。
*
鎮南王府。
傅歸荑起床坐在梳妝檯前挽發,在家時當了太久的男人,她不習慣用丫環。
忽然從大門口傳來一陣焦香味。
她輕動鼻尖,想不出這是什麼東西。
咚咚咚的敲門聲很有規律,傅歸荑放下紫檀木梳,走過去開門。
“我記得在撫城時答應過你,有機會給你烤魚吃。”裴璟端著托盤,上面裝了條外皮金黃酥脆的魚,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還有零星的幾點蔥綠點綴,看上去很是不錯。
傅歸荑覺得自己有點餓了。
“我可以進去嗎?”裴璟站在門外,目光灼灼等著她的回答。
傅歸荑垂眸思考了片刻,側身請他進來。
裴璟笑著說了句打擾。
“那次回去後一直在忙,也沒時間。”裴璟歉疚地笑了笑,夾了一塊最嫩的魚肉放進她碗裡,挑好刺放到傅歸荑碗裡,“希望手藝沒有退步,嚐嚐看味道怎麼樣?”
傅歸荑吃下後,中肯地評價:“不錯。”
裴璟笑意更甚,專心為她挑魚刺。
裴璟將最後一塊肉放進她碗裡,自嘲一笑:“在你心裡我肯定不是個好人,但至少,我希望做個守諾之人。”
傅歸荑動作一頓,而後默默吃完。
傅歸宜急衝衝闖進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把那條半臂長的魚分食得只剩下個頭尾。
“你們……在幹嗎?”傅歸宜聞著熟悉的味道,神色更茫然了。
傅歸荑正色道:“在吃魚。”
傅歸宜心想,他難道不知道是在吃魚嗎?
裴璟在他闖進來的時候臉上笑容淡了下來,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和手,溫聲對傅歸荑道:“你喜歡吃,我明天再給你做。”
他直起身,微揚下頜示意傅歸宜跟他走。
傅歸宜白眼一翻,他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妹妹,傅歸荑衝他搖搖頭示意裴璟並沒有做什麼事,他才放心跟出去。
裴璟徑直走到傅歸宜的房間,這裡與東宮西廂房一模一樣,他很自然地坐在自己習慣的位置。
傅歸宜罵罵咧咧道:“你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裴璟掃了一眼,淡淡道:“昨晚上出去了?”
傅歸宜眼睛一轉,不承認。
裴璟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氣定神閒道:“爬在草叢裡被蚊蟲叮咬的滋味不好受,想在半道上截人,憑你們這點人,攔得住我麼?”
傅歸宜聞言悚然一驚,他完全不知道計劃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孤已經傳訊,令滕州駐軍前來接駕。”裴璟抿了口茶:“那裡的守軍有多少,你心裡清楚。”
傅歸宜的神色變得凝重,滕州之前作為和北蠻對抗的第一道防線,守軍十萬。
裴璟放下茶盞,嘆道:“我不想與你們兵戎相見,更不想讓她夾在兩邊為難。宣安帝駕崩了,我要立即回去處理,等我登基,再來蒼雲九州迎娶她。我們各退一步,她好不容易回家,就在鎮南王府多住幾個月,往後我也會安排她回來省親。”
“你一定要她在南陵皇宮裡鬱郁一生麼?”傅歸宜幾乎的嘶吼地說出這句話:“裴璟,你怎麼這麼殘忍,她到底哪裡對不起你。”
裴璟拍案而起,厲聲道:“若不是你故意誘導我,讓我錯失坦白之機,又怎麼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傅歸荑的愛何其難得,裴璟窮盡心血才堪堪走近她的心,一念之差讓他後悔終身。
傅歸宜絲毫不懼:“是我讓你偽造傅歸宜的死亡嗎?若你不是心裡有愧,怎麼會被我誤導?你總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她就活該被你矇在鼓裡,耍得團團轉嗎!”
裴璟指著傅歸宜,目光陰戾,胸腹劇烈起伏,最後他閉了閉眼,垂落手嘆息道:“你說的對,一切的起因皆是我的錯。”
傅歸宜沒想到他那麼快認錯,肚子裡罵他的話一下子卡在喉嚨裡,發不出聲。
氣氛陡然凝滯,曾經無話不談的二人此刻對坐無言。
傅歸宜察覺裴璟態度鬆動,他摘了面具,露出被火焚燒的上半張臉,猙獰可怖。
“裴璟,你救我一命,讓我平安長大能與家人重新團聚,我很感激你。我用一張臉,半身傷,十年為你賣命,再加上一張丹書鐵券,夠不夠換你放過她。”
裴璟抿緊唇,沒有說話。
傅歸宜繼續道:“我傅家用騎術和連弩,還賠上她的清白之身,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