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已經迸,岩漿如坍倒的城樓牆體洶湧而至,可海底總是熱衷於假裝平靜。
總是這樣。成辛以一動沒動,只有胸膛微微起伏,半晌,終究嘆了口氣。
她抬起頭來。
四目對視。
“是這裡痛麼?”她平靜地問。
“嗯。”
他哼道,聲音細若蚊蚋。似疲憊,也似妥協。他的頭開始傾斜,是以一種與某些舊年舊場景奇妙迎合般相似的節奏,慢慢地,最終枕在了她肩上。
冬雪落地。
“給我講個故事吧。”
“什麼故事?”她的嗓音也極輕,混在暴躁雨夜裡快要聽不見。“一隻落單的狼被一群羊叼走的故事?”
他出沉悶的低笑。
“我想聽玫瑰花圃的案子,完整版的。”
肩上的頭比大一那年冬天更短,也更硬,所以她的頸側面板能識別到既熟悉又陌生的酥癢,能感覺到他的睫毛在微微扇動,同時隱隱意識到他實際流的汗必然比她看到的更多。
“不過我要聽你過敏的版本。”
她怔了怔,回過神來。
“你怎麼知……”但話很快又及時收住,同時一種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
果然——
“現在就知道了。”
……按揉的動作頓了一下,她能摸出掌下是她曾經很熟悉的肌肉線條,甚至似乎還比十年前更流暢明顯了些。但都是因為他突然用舊套路擾亂她思緒,否則才不可能這麼容易被他套了話。她繼續給他揉著胃。
“你不要總套我的話行不行……”
成辛以能聽見她忿忿地在他額邊嘀咕,儘管抱怨聲極低,可在這種兩人互相依靠的姿勢下,肩胛骨和額骨之間依然傳送出清晰的共振,細細密密,絮絮叨叨,如蜷縮在溫柔的棉花被芯裡。
“在家裡老爺子套我話,現在你也套,你們倆當我是路邊套圈攤子上擺的零錢罐麼?”
他的笑聲低到極致。
“嗯,豬。”
“……你再說一遍?”她的手心往上挪了挪,依舊沒離開他的胃。
“那種零錢罐不都是豬嗎?”他輕輕哼道。
“誰說的,還有很多其他動物的。”
他依然在笑,似乎又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來。
“可不止我和老袁,幾個小時前,在吳家老宅門口,你還被楊天銘套了話出來呢,不知道麼?”
“……什麼?”
她愣住,下意識側頭,絲和他的額頭面板之間出喃喃低語,唇角堪堪蹭過眉尾隱藏極深的那粒痣。
他沒動,她也沒動,彷彿這種程度的肌膚接觸依舊是每天都會生的事情。她能感覺到那些肌肉線條在自己掌心緩緩起伏,平靜,有序,似乎快要沒有再滲出新汗來。這樣的姿勢,分不清到底更像是誰在誰的懷裡。他的聲音像她這些年來常常會的夢一樣,緊貼耳邊溫柔喃語,似比尋常的同床共枕親密更甚的距離。
“所以現在,知道我們關係的,除了尚吳,又多了個他。”
“……為什麼,怎麼會啊……”
“不過也不全是因為你,老楊本來就知道的比別人多一點點,今天應該只是湊巧對上號了而已。”
她不明就裡,一頭霧水。
“……所以你和老楊之間……還有秘密?”
成辛以的笑聲輕得彷彿只是淡淡嘆了口氣。
“你吃醋?”
“……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你好像特別信任他,不太……像你的風格。”
“等你講完玫瑰花圃的故事,我可以考慮考慮交換講給你聽。”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