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涼爽,可大概平時確實彈得少,他的側臉繃得緊緊的,唇線抿著,專注得不得了。一曲彈完,甚至還出了點汗,額頭在營地燈的晃映下,閃著點點晶瑩。她笑眯眯拍手鼓掌,又伸手給他擦汗。
“好聽。”
“還有一。”被她誇完,他卻好似比剛才還緊張了,又摸了一把耳朵,猶豫片刻。
“這個倒是練了有段時間,但最近太忙了,可能有點手生。”
他摸著耳朵皺眉琢磨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憶譜子,然後還有模有樣地去拿了賀暄的變調夾。
——
月亮升起來了。
夜空朗澈,一絲雲都沒有。好似在他彈出前三個音符時,連蛙鳴蟬音都統統肅靜了下來,因此她也幾乎是在前三個音符響起的一瞬間就認了出來。
是那歌。
是大一那年寒假聚會,她與他遙遙對視著唱卡殼、後來又被他把三行歌詞寫在天台雪地上、見證他醉酒上頭的表白的那情歌——《漣漪》。
方清月笑容更深,眼睛一瞬不眨望著他聚精會神的臉,聽著熟悉的旋律,腦海中回憶起三年前那場熱烈莽撞的大吼式表白。三年後的成辛以在面貌上並沒有太多變化,同一個方向的側臉,與她大一寒假回家的高鐵上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一樣精緻,稜角分明,輪廓出眾。但頭更短了些,加上只穿了黑色老頭背心,手臂和肩頸的線條格外顯眼。以前她怎麼沒注意到呢,他的肌肉線條這麼好看……
又到了那三行歌詞——
——靜默亦似歌,那感覺像詩,甜蜜是眼中的……
她抬眼望他,正好他也自吉他上方看過來,對視之間,她清楚感覺自己的心跳驟地快了幾分,亂了原本的節奏。
然而就像是故意的,彈完相同的這三句之後,他竟也停下了,就像當年她唱到一半一樣。
最後一個音符的餘蘊在湖岸周圍緩緩漾開,真仿若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好聽麼?”他一臉正經地問。
方清月捂住臉,有點羞,但還是坦誠回答。
“好聽。”
他便也笑了。
“不過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在那次之前就聽過這歌麼?”
音樂減輕了兩人間的詭異侷促,她甚至還在聽的過程中挪著椅子坐得離他更近了一點。他也恢復自然,放下琴,開始逗她。
“那次是第一次聽。”
“那你怎麼當時就能……你當時明明沒看螢幕上的歌詞啊?”
“方清月,你知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聽歌識曲’,而且,這歌前後兩段歌詞是一樣的,你在唱第一段的時候我就已經站在門外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哦……”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比那個時候更喜歡我了?”
“哪有,那時候我才沒喜歡你呢。”
“是嘛……”他嬉皮笑臉湊近她。“真的沒有?”
她也笑著按住他的臉。
“對呀,你那個時候那麼吵,我才不喜歡呢。”
“那是從什麼時候?”
“什麼從什麼時候?”
“方清月,你裝傻是不是。”
“……沒有……那個,日久生情懂不懂,沒有具體的一個時間點,你以為誰都像你啊……”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