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男人,隱隱覺得還有哪裡不對勁兒,但不想再跟他繼續多待下去,何況她還有事要做。
“不用。我暫時不回家,還有別的事。”
“方法醫,你……你去哪裡啊?”
她有些不耐煩了,隨口答。
“看守所。”
說著,便繞過他向外走。
“方法醫。”
她看到徐墨的手臂很突兀地彈動了一下,似乎是想來攔她,但在她做出本能自我防衛的躲避動作之前,又收了回去,沒有更過分的舉動。
“那個……同事之間偶爾送一下也很正常的,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嚇到你的。”
她深吸一口氣。
“不是。”
“啊?”
“不是同事。”
方清月盯著他,面無表情,似蝸牛一般慢吞吞開口。
“徐法醫,我們的職業與一般職場不一樣。嚴格說起來,‘同事’只是某種程度上的利益共同體,捆綁關係或者競爭關係,但做我們這行,每天要對抗和研究的,是那些最窮兇極惡、破壞正義的惡性犯罪行為,我們是應該和刑警一起,共同維護它的尊嚴的——”
她抬手指了指辦公室門框上方高高懸掛的光亮警徽。
徐墨順著她的指尖轉頭看去,方清月注意到他眼角中的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她不動聲色繼續說著,語調重音清晰地放在“所有人”三個字上。
“——所以,與其說是‘同事’,我倒覺得,用‘戰友’來形容咱們所有人的關係,會更貼切,也更莊重。你覺得呢?”
徐墨怔了怔,看了看她,愣了半晌,才恍恍惚惚點頭,嘴裡喃喃重複著。
“……呃,戰友,對,戰友……”
他露出一個別扭的苦笑,垂下腦袋,方清月注意到他的一側額角有些紅,像是長時間在某種堅硬光滑的平面上壓出的淤痕,她猜測是書本或書桌。
“對不起,方法醫,我……我最近,就是背書背得,有點神經質了……不好意思……”
“沒事。我該走了,要鎖門了。”
她衝他亮了亮手中的辦公室鑰匙。
“哦,昂……那個……我……”
徐墨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走廊外頭傳來一道粗獷聲線,打斷了他。
“方法醫!”
兩人循聲望去。
是楊天銘。
中年刑警穿著黑雨衣,哼哧哼哧、一步三階臺階,步伐邁得甚至比水流下雨衣的度還快,眨眼間就跨到辦公室門口停住,看了看徐墨,拿下手裡的半截牙籤。
“徐法醫也在啊。”
徐墨愣愣看了看他,又看看辦公室門邊被楊天銘濺了滿地的水漬,舔舔乾燥的嘴唇。
“……哦,楊爺,我……我這就準備走了。”
楊天銘粗聲粗氣“昂”了一聲,又轉頭看方清月。
“方法醫,樓下停的那輛警車是不是你申請用的啊?你是不是要外出啊?我正好要去東城看守所,順路嗎?你能捎我一段不?這鬼天氣,太tm遭罪了!”
……
方清月默默垂眸,看了眼楊天銘雨衣後襬的褶皺——那裡有明顯一段坐姿造成的新鮮摺痕,儘管被雨水又澆過,但仍能隱約看出是在某個角落裡連壓帶蹭導致的。雨衣內擺隱隱可見泥濘結塊的陳舊煙漬,是開車時在駕駛位置地毯上挪動腿腳蹭出來的。她從來沒有調過警車,真正申請徵用警車的那個人是誰,儼然已清清楚楚。
所以到底該是誰捎誰?
她抬起臉,點頭應下。
“可以,我順路的。”
楊天銘哼道。
“謝了昂!那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