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檸檬天竺葵(1)(1 / 2)

被綁著手和嘴的劉亞楠像一支幹癟的稻草人,滿面驚懼,涕淚橫流,肢體彷彿不會彎似的,直挺挺朝成辛以壓了過來。

毫無躲避餘地,如果他跟隨本能、只顧著去抓段馳,手裡的明晃刀尖就會受重力所制而扎到有孕在身的人質。所以他只能臨時衝破本能滯住動作,同時手腕在電光火石之間不得已快速翻轉,將匕首反向別在身後牆縫裡,另一側身軀去接這個女人,感覺到持刀的外掌側被利刃剮蹭出一絲涼意。

皮外傷,並不礙事,護腕幫他抵消了大半刃鋒。

但這個柔弱的女性人質遠比看起來更重,又或者段馳摔她孤注一擲,實在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成辛以只憑單手去接,竟硬生生被這具稻草人仰面砸了個正著,半膝著地,後背猛地撞到牆上。

而且劉亞楠大概是真的嚇壞了,歪撲的力道又衝又大,軟若無骨地趴在男刑警身上,緊緊貼著警用制服嘶聲哭嚎,雙手被捆住無法動彈,但頭臉瘋狂往他懷裡蹭,雙腿也拼命掙扎不止,甚至還驚慌失措地用小腿和腳朝他腿上鉤,動作太過惶急,竟將他阻住了半秒。

成辛以聽到堅硬警用頭盔內部傳來的對沖氣流聲,還有段馳在奪命逃竄過程中瘋狂摔撞屋內傢俱的砸碰聲,儘管被卸了槍,但段馳沒有退路孤注一擲,力氣就像拼死之人抓緊最後一根稻草那般大。可其他組尚未趕到接應,H組的幾個同事自單向突破南窗進入房中,沒能順利在103室形成合圍,一時竟也都無法直接上前。

就在這須臾之間,成辛以別過臉躲避女人汗溼的頭髮和鼻孔之下的黑膠帶,但即便隔著厚實的警用面罩,也能聞到陌生女人身上的陌生氣息,帶了一絲類似檸檬天竺葵的肥皂味。他握緊匕首和槍,偏身避開,腦中卻驟然閃過一幅古早畫面——是十年前的北京出租屋裡、颱風夜晚、雨停之後突然被那場遺忘的噩夢首次驚醒的類似感覺。

一股熟悉的嘔吐欲再次湧現。

胃裡開始翻攪。

因為憎惡與除方清月之外的任何異性有這種距離的接觸。

但畢竟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過分害怕以至於黏著警察不放、阻撓警方行動的愚蠢人質,他便沒再多耽擱,直接把女人從自己身上掀開,因為離得太近,指腹幾乎觸到女人凸出的髖骨和下陷的腰。他開始迫切想吐,強忍著噁心站起來,隨手招來兩個同事留下安撫,一腳踹開最前方歪倒的櫃子,抬頭去看天花板上那個呼呼冒風的黑洞。

那條原本垂下來一大段的粗繩子已經被割斷了,此刻天花板上方只剩下一小段不足一掌長的繩頭在搖晃。繩頭上沾著新鮮血跡,是剛被他挑斷手筋的段馳的血。

田尚吳一組從大門衝進來,人質被身後的同事揭下膠帶,開始發出吐字更清晰的悽慘哭叫。

特種強光用接近雪盲症的手法縱然是逼瞎了段馳,但後者畢竟是個曾經兩次逃脫警方抓捕的力量型狂徒慣犯,再結合這裡只留了一匪一質、沒有其他人滯留的情況來看,狡兔三窟,之所以這麼果斷扔掉劉亞楠這個人質,就是因為他另有出路。段馳恐怕早已設計好了重重逃生路線,即便看不見,但對這兩層房間的結構佈局也早就清清楚楚,藉著砸亂大件傢俱和人質的幾秒耽擱,就迅速鑽上了二樓。

還有剛剛,成辛以回想起前一瞬曾聽到的北窗外發動機的聲音,同時快速掃視一圈雜亂房間,耳中開始滲進訊號失調時特有的、如胡亂揉捏塑膠袋一般的冗長雜音。果然,下一秒,北側再次響起貨車引擎聲。

貨車。

他咬牙罵了一句,沒再多作猶豫,也沒理會田尚吳衝他通報北房間的變故和楊天銘新查到的冷庫司機情況,直接將槍一別,原地猛地縱身一躍,伸手一夠,就如一頭精瘦的獵豹般從洞口鑽了上去。

身後其他刑警第無數次默默驚歎成隊的身法。以這種民用住宅的普遍層高,加上洞口邊緣全是凸起龜裂的鋼筋和粗糙裂口,能擁有這麼幹脆利落的彈跳力、沒有一絲拖泥帶水、連助跑都不用、平地起跳直接鑽上去的,全市局恐怕也再難找出第二個。

但正要依次跟上去,卻又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槍聲。

“頭兒!”

田尚吳正在安排其他同事將人質送去救護車,聽到槍聲,連忙順著洞口想追上去。

但卻迎面被一道黑壓壓的影子反壓下來,看力度走勢,是樓上的成辛以側身避開之後順勢倒在洞口、又順著洞口掉下來的。

是一個很大的長條麻袋,裡面鼓鼓囊囊,似乎裝著又重又長的東西,憑落地的狀態來看至少有七十多公斤,但又被笨重地彎折著。田尚吳下意識抬手去接,感覺到麻袋中似還有些滑膩液體流動,有種難以形容的特殊觸感,像一大塊擠壓變形的蠟製品,又像一堆剝了殼的溏心蛋,軟,但又沒那麼軟……又或者……他感覺自己摸到了長條圓柱形物件,不止一根,應該是……

田尚吳心下一凜。

……應該是人類的手指。

這是一具屍體。

——

——

——

避開沉重麻袋的同時,成辛以迅速舉槍果斷射擊,段馳正攀著二樓最北側窗臺要往下跳,成辛以非常肯定樓下就是這隻惡兔子提前挖好的第三窟。但這輛貨車究竟是誰在開,又是怎樣避開警方此前的排查開進包圍圈……成辛以來不及多想,槍中子彈霎時被高壓氣體頂射出膛,精準擊中段馳的右腿膝骨。

但還是晚了一秒。

“草!”

段馳閉眼慘叫,從窗臺上半摔半墜,掉落下去。

守在二樓門外的另一組同事此時也已經衝門而入,迅速看清局勢,與成辛以一併衝到視窗。

對於一個絕處求生窮途末路的逃犯而言,擊中膝蓋算不上絕對意義的致命掣肘,比如此刻,就不會徹底阻斷段馳奮力摔到樓下車頂之後、在車裡人的幫助下艱難鑽進副駕駛的可能性。

二樓的窗戶透出穿堂夜風,雨粒一波接著一波拍進來,湃然力道之中帶著如末路逃犯一般瘋狂的餘韻。貨車前座車窗敞開,雖然車型笨重,但也已如離弦的箭般急速起步向遠方駛出去。成辛以聽到段馳在樓下發出既痛苦又瘋癲的狂笑聲,似乎以為自己已經再次成功逃脫,還有車裡音響的聲音,開得很吵,猖狂囂張,是一首很熟悉的童謠,他曾在哪裡聽到過,不止一次。

下一秒,視窗的刑警們急速退避,紛亂子彈的呼嘯聲從樓下馬路上射進來,連續幾發,打中窗框,打碎玻璃,其中一枚廢彈殼卷挾雨水和火藥味落在室內地板上,是同夥給段馳的第二支黑槍。

但成辛以半秒未停,只待樓下槍勢稍停,他就立刻繼續探身出窗,正面頂著愈發急勢的密集風雨,眉目堅穩沉著,眸光凌厲,出膛的第二發子彈毫無偏移,只一擊,就穩穩打中疾馳貨車的前車輪胎。

“嘭——”

貨車胎爆,瞬間失去控制,方向急轉偏移,在積滿雨水的瀝青路面晃出海浪般的重影,眼看著就能被自後面馬路趕上來的孟餘等兩組車順利圍堵。

“漂亮!”一個刑警在心裡暗暗讚歎一隊隊長的槍法,早知道這個人向來有本事,但這種急風驟雨的天氣還能絲毫不受干擾、一發擊中已經提速開遠的貨車輪胎,也實屬不易。邊想著,幾人邊伸手利落拉拽窗簾,翻身躍下窗臺,幾個訓練有素的刑警先後憑下垂的窗簾借力,紛紛跳下二樓,正好與樓下北窗外終於衝出來的劉子宣等人匯合。

本想直奔貨車去追,但剛暗誇過成辛以厲害的那個同事偶一回頭,卻發現那個一直穩到極致、也拼到極致的一隊隊長仍俯在二樓窗臺後,半身探出,垂低腦袋看著樓下的地面,頭盔和麵罩之下隱約可見蒼白面板,好像是在要跳下二樓的過程中遇到了某種障礙,身形搖搖欲墜,扶在簷邊的胳膊甚至都在顫抖,彷彿是一臺校對精準、執行穩定的機器,高速穩定執行的過程中,發條突然斷了。

“成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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