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是已經做好準備了麼……
……不許想起那個人……十年了,她已經決定不想再還債了,她已經決定回來了,鼓起勇氣回到她愛的人身邊……即便場景再相似,也不要想起她……
可又是這樣。她厭惡雌競,可為什麼又出現了,躲也躲不掉……還偏偏是這個時候,他和她才剛剛找回了隱約一點點往昔的感覺。
又來了……她的太陽穴開始出現熟悉的脹痛。
為什麼又會上演這種戲碼。
她厭惡至極。
又畏懼至極。
……
左手臂越來越痛,她將自己點的那片蛋糕移到左手邊,異常脹痛的手指捻起不鏽鋼叉子,有一秒鐘彷彿在桌沿看到了菱格圍巾的一角。但這個季節怎麼會出現圍巾呢……她努力驅趕掉隱隱湧上來的、如山火一般的幻覺癔症,睜開眼,卻現她點的居然是一片藍莓蛋糕。
藍紫色的奶油黏膩厚重,蛋糕胚體卻硬梆梆的,明顯是冷凍隔夜的蛋糕片,口感不可能好。她放下叉子,重新端起咖啡一飲而盡,看向對面,嗓音微沙,彷彿下一秒又要變啞。人的身體機能常常比大腦擁有更好的記憶力。
——
但從魏茹的視角,並不能感受到任何山火。
這位“白月光”的神色自始至終都非常清冷,撫著自己的左手手腕,一直平靜禮貌地聽她講話,在她講完之後,又淡淡盯了一會兒她的尾,似乎在出短暫的神,然後放棄掉那塊藍莓蛋糕,放低叉子的動作異常堅定,才慢慢開口。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魏茹思忖一瞬,舉起雙手。
“先宣告哦,我沒有惡意的。我這個人呢,性子比較直,說話也不愛藏著掖著,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還喜歡成隊嗎?”
……
方清月疲倦地閉了閉眼。
“魏警官,你喜歡誰,是你自己的事。我喜歡誰,也是我自己的事。你為什麼要來問我?”
但魏茹格外堅定地搖了搖頭。
“怎麼會只是我自己的事呢?嗯……這麼說吧,如果你已經不喜歡他了,只是他自己在單相思,那我一定會努力繼續追他,甚至可以說是在上一段無果的感情中拯救他,用盡各種合法合規的辦法,要麼追到他答應為止,要麼呢,就追到我膩了、不想追了、不喜歡他了為止。”
“但如果你還喜歡他,那性質就變了呀。那我就不會再追他了,我會立馬停止、不會再喜歡他了。”
說完這話,魏茹看到對面“白月光”的細柔眉尾突然顫了顫,似乎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話,好看的唇瓣動了動,輕聲問。
“為什麼?”
“……‘為什麼’?”
魏茹被問懵了,愣了愣,才反問道。
“這……難道不是再簡單不過了麼?你們兩個互相喜歡,是雙向奔赴,只不過是現在出於某種你們自己私人的原因、所以還沒和好而已,那跟戀人其實也沒啥分別吧,那如果我明知道這一點,還硬插足去追他,那不就變成破壞別人感情的小三了嗎?我不屑於做這種事,也不會做這種事。”
但“白月光”的神情依然有些迷茫,面板白透,瞳孔微微睜大,令魏茹聯想到皮相美麗精緻的仿生機器人,再開口時,因為聲音變啞,竟顯露出一絲不合時宜的嫵媚。
“你難道不認為……‘只有愛,才重要’麼?”
魏茹怔住。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面年輕女法醫的表情明明依然平靜端莊,她卻好似在那道嗓音中聽出滄桑和悲傷,恍如是穿越了一整個年代而來的錐心疑問。
她皺起眉,大大咧咧揮舞起沾著奶油的叉子。
“呃……我倒也沒至於‘愛’的程度吧,我只是覺得成隊這個人各方面條件都不錯,長得賊養眼,工作能力也強,讓我心動了而已,就是‘喜歡’,還沒到‘愛’。何況……我不認為‘只有愛才重要’,愛是很重要,但對我而言,道德底線更重要。”
……
原來也可以是這樣麼?
原來這樣才是對的麼?
方清月坐在原地,突然覺得眼眶熱,胃裡翻攪疼痛,很想痛哭一場。但翻騰心緒不願外顯,於是只靜靜望著魏茹,沒有出聲。
那雙眸子過於晶亮,神情也過於專注,魏茹反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忙解釋道。
“方法醫,我問這些問題是不是讓你不高興了?但我真沒有惡意的。我也沒跟其他人講過這件事,沒有別人從我這兒知道你們的關係。我真的沒有惡意的,我只是想弄清楚而已,不想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連自己都鄙夷的事情。”
“我知道。”
方清月點點頭,慢慢扯動嘴角,左手手臂突然不再痠痛。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我見到過,惡意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魏茹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方清月低頭望著那片藍紫色的凝固蛋糕,繼續輕聲回答上一個問題。
“魏警官,我喜歡成辛以,很喜歡。”
魏茹抿了抿唇,舒了口氣,心中有些遺憾,但更多是釋然。
“好,那我就不追他了,反正男人多的是,跟這種生物比起來,其實我反而更喜歡清醒的、坦誠的酷女孩。所以方法醫,我還挺喜歡你的,要不咱倆……交個朋友?”
“交朋友?”
“白月光”抬起頭,與她對視一瞬後笑了笑,那笑容比剛落座這間咖啡店時還要更加好看,笑意迴歸眼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