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幫幫她……
……
她努力想要出聲音,想要求救,可深冬暴雪之夜的市民公園沒有一個遊人,沒有一盞亮著的路燈。
……
救命……
……
她還可以挽回,還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淚水和雪粒擋在眼前,視線混濁一片,喉嚨彷彿正在吞嚥燒紅的烈碳,連咳嗽都已喪失力氣。她在那個人的身邊跪下來,卻依舊看不清她的臉,她把雙手直直插進雪裡,冷意彷彿無數狡黠觸手纏上膝蓋和手指。
身後突然傳來更急促的腳步聲。
毫無預兆,彷彿是憑空出現的——
方清月猛然轉過頭去。
可已經晚了。
冰冷疾風迎面襲來,她的額角被重重擊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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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生的事情,即便在腦海中反覆重複過上千遍,成辛以仍舊找不到切入的突破口。
十年過去了,他甚至始終不知道錯在哪裡——他究竟遺漏了什麼、錯過了什麼、為什麼事情會如此急轉直下,彷彿一夜之間一不可收拾地來到他再無法挽回的境地。
無數次,他曾無數次深夜獨自苦苦思索漏洞尋找破綻。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只要有所作為,就一定會有漏洞,可他永遠都無法觸及真相。
這十年裡,他理過無數繁雜線索,破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立過無數三等二等功,逮過無數犯罪嫌疑人……可唯獨這一樁,他連半個線頭都無法觸及。
因為他太蠢了,所以他註定受限,永遠與真相隔著一層無法逾越的簾幕。
也因為他註定受限,碰不到一點真相,所以他才這麼蠢,蠢到十年之後仍然一無所知。
也許自某個時間節點開始,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被迫擁有自己的b1ack dog。比如他,2o21年11月11日,自那一天起,他開始畏懼那個固定內容的噩夢,害怕看到她的背影站在搖搖欲墜的高處,甚至就連他自己,都彷彿一夜之間患上了懼高症,還險些因此在執勤時犯下大錯。
可十年過去了,他竟愚蠢到連她的b1ack dog究竟是什麼都無法查個清楚明白。
錯在哪裡。
她究竟錯在哪裡。
憑什麼她要承受那麼多的痛苦,憑什麼他們要承受那麼多的痛苦。
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
沒有一個人敢告訴他。
沒有一個人能告訴他。
——
儘管剛畢業不足半年,但那時他也已見慣了各色刑案中當事人和家屬,聲嘶力竭的、支離破碎的……但他從不曾在那些被厄運砸中的不幸人群中見過任何熟悉的面孔,直到那一天凌晨出差回來。
天尚未光,市刑警隊外卻已圍滿了法治媒體的長槍短炮,人流洶湧,吵鬧至極。師父高相國和他都不知生了什麼。老高欲下車一探究竟時,卻正好接到個電話,那邊說了寥寥幾句,老高突然一把拉住成辛以,眉頭緊皺,吩咐他先把警車繞到後院安靜的地方去停。那段路直線距離不長,但需要從外面兜個大圈子繞到後門去,得多花費十幾分鍾時間。
成辛以聽不到電話對面的內容,縱然覺得老高臉色有些奇怪,做人徒弟的,也只能下意識點頭照做。
但也許有心靈感應吧,看著老高先急匆匆下了車,一瘸一拐、大呼小叫地從媒體人群中穿過,身影消失不見,原本已經打了轉向燈的成辛以動作突然莫名停頓下來。
方清月自昨晚起沒有聯絡過他。
如果是平時,她至少睡前會個微信跟他道晚安的。
他又望了一眼警隊前院的大門,受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驅,原地熄火開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