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格教授”外表清冷端莊、面陰心熱,外人都以為她是個很難相處的高傲職場精英……但其實私底下與親近的人一直是這樣,非工作時間裡嘴總是欠欠的,特別愛懟人,而且這些年歲數越大越沒正形,她早就習慣了。
“您是專程飛回來諷刺我的?”
方媽媽翻了個白眼。
“喲,方法醫把我想得就這麼閒?我可是回來辦正事的。”
自知鬥嘴鬥不贏,她懶得再跟她鬥,又向病房門看了眼,媽媽進來有一陣子了,門口卻依然空無一人,便又實在沒忍住問道。
“成辛以呢?”
方媽媽片刻未頓,像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成’什麼?誰?哦,你老公是吧?哼,我把他趕走了。”
“……什麼?”
她的左眼眼皮內部突然灼刺了一下,好似有根睫毛滑落了進去。
但也沒伸手去碰,只眨了兩下,從墨鏡後方看著媽媽,結果很快又被反懟。
“別以為你隔著墨鏡瞪人我看不出來,我是你媽,趕他走有什麼問題嗎?”
方清月心裡升起無力感。
“您為什麼趕他?”
方媽媽冷冷哼了一聲,這次不是衝著她,方向是另一側病床邊老爺子。
“我剛剛見到那小子,就跟他算了算賬——吶,如果不算前段時間他影片提親,那麼上一次我當面見到他的時候,是十年前,那會兒我女兒也躺在病床上,傷得比現在還嚴重。所以啊,方清月,你是不是每次一跟姓成的那小子在一起就會受傷啊?照這樣下去,我是不是就必須得當個惡毒岳母拆散你們倆,才能保你平安健康啊?”
“……您說什麼呢……”
“我說錯了嗎?”
“您真這麼跟他說的?”
“當然了,一字不差!”“麥格教授”不依不饒,咄咄逼人。
“老爺子你說說,這是不是客觀事實?”
……
眼睛中異物帶來的痛癢感覺持續加重,她強忍著不抬手揉,費力解釋。
“我受傷跟他沒有關係,而且要不是他及時趕到,我現在已經溺死在河裡了,那您現在就不用來病房,直接去停屍房認我了。”
“喲!”
方媽媽嗤道,拍了把木頭椅背。
“方清月,你剛嫁出去幾天啊,就這麼護著了?我還就反對了,你能怎麼著啊?我告訴你,等你這次眼睛好了之後就馬上跟我回倫敦,老老實實回研究院裡待著去。我當時就不該同意他提的這個親,怎麼能讓你跟刑警在一起,還做這種底層刑偵的活兒呢?又累又危險,出力不討好,真是的……”
“……媽媽……我說的才是客觀事實啊,您能不能別再添亂了……成辛以到底在哪兒?”
眼球外部的異物摩擦感實在太強,就像戴反了隱形眼鏡一樣難受。她不適地擠了擠眼,挪動軟的雙腿想要翻身下床,但被輸液管攔住,一大滴生理性淚水自受刺激的眼眶裡滴落下來。
她低頭去擦,手到半途被阻住,掌心裡半輕不重地塞進一塊紙巾,餘光模糊注意到方媽媽與外公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肩膀聳動,像是在憋笑。
“……嘿喲喂,您快看看您孫女這一天天的,還能再嬌氣點兒嗎?這才幾句啊,就跟那兒哭鼻子,都是您給慣的。”
“……我不是哭……”
“您看,還嘴硬呢。”
……
看戲的老爺子則不慌不忙地笑。
“嗬,咋又怪上我了?就算是慣了,那也不是我一個人慣出來的。”
“不是您還能有誰。”
袁輕揚抬了抬下巴。
“門口那個唄。”
……
方清月擦掉眼角的淚,頗無語地抬起頭,朦朧水光中終於看到那道高大身影走進來,手裡捧著一打四個紙杯,印的是外面連鎖咖啡店的Logo顏色。
人是最後進來的,所以顯然沒聽到前半段對話,只輕手輕腳帶上房門,車鑰匙塞回褲子口袋,將其中一杯咖啡遞給“麥格教授”,語氣自然到彷彿從上個世紀起就一直是這樣稱呼的。
“媽,冰拿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