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的冬天仍舊是冷的,趙翎穿著一件大衣,宋鄴則穿著厚棉襖。
“你打小就耐凍。”
宋鄴呵出一口白氣,他和趙翎,還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以前他身體不好,趙翎特別照顧他。
說起來也奇怪,趙翎對其他人都沒好脾氣,唯獨對他還算好的。
趙翎笑了起來,“跟你不一樣,你打小就不耐凍,一降溫不是感冒就是發燒,到冬天大鼻涕能流嘴裡。”
被他說得有點不大好意思,宋鄴撇開頭。
“那是,你大冬天洗冷水澡都沒事。”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進部隊的,像趙翎,他身體素質絕佳,自己裹大棉襖的時候,他能進河裡游泳。
“所以你看,你掉水裡都能撿回一條命,還碰到這麼好的媳婦兒。”
提到蘇小春,趙翎眼神也柔和下來,“那確實,我是命硬。”
大院後面有個小林子,小時候經常到林子裡玩,這會天冷,落在地上的樹葉枝幹踩上去發出脆響。趙翎看了眼周圍,跟宋鄴說。
“我今年會去安城,不出意外未來幾年都在那裡。小春他們生產隊你也去了,去年條件開始好起來了。我知道再往裡還有更窮苦的生產隊,如果你們不介意的,我就安排把你們送到那去。到時候我在安城,也能有個照應。”
聽他安排得這麼有條理,宋鄴笑容加深了幾分,“晚姨跟你講的?”
趙翎沒吭聲。
“你不怪小錦就行,至於我們家,盯著的人太多了,動靜也大,你還是別管了。”
宋鄴現在就是覺得宋錦到處說他媳婦是傻子的時候,自己不清楚這件事,要是知道,也不能叫宋錦傳成那樣。
“這事我們不會放在心裡,我爸媽也沒聽進去。”
趙翎回來看他爸媽跟小春相處得很好時,也沒發現什麼不對,是王嬸告訴他的。
剛知道宋錦做的事,他確實生氣,也難怪結婚當天宋鄴情緒不對。後來他媽進來,跟他講,她和他爸都沒聽宋錦的,雖然不瞭解小春,但從小春給他們寫的信看,就知道這個兒媳婦非常不錯。
更何況,就算小春是個傻子,他們也不會說什麼,那是他的選擇,作為父母支援就好。
知道他們家氛圍是怎樣的,宋鄴也鬆了口氣。
“沒給你們帶去困擾就行,我媽要送我去港城。”
宋鄴站在樹下,低聲說道。
趙翎眼神一下子鋒利起來,“港城?你要去?”
宋鄴避開他的眼神,“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個舅爺,很多年前就去了港城,如果我去的話,至少性命無憂……”
趙翎沉默不語,港城,曾經是一部分,可現在,不屬於了。如果宋鄴要去的話,那就和他處於對立面。多年好友,如果真走到這一步,他……
“哈哈哈,”宋鄴觀察了會他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在想要把我抓起來?”
“你知道的,我現在……”趙翎表情認真。
宋鄴擺擺手,“害,你當兵了,我知道,和以前不一樣。”
說完,他露出個像狐狸一樣狡猾的笑容。
“我會讓你為難嗎?就算要去,也不會在這裡告訴你。好兄弟,安城那我就不去了,如果可以的話,把我爸媽他們安排個輕鬆點的地方,至於我,隨分配吧。過了這麼多年公子哥的生活,我也需要去嚐嚐苦頭。”
他伸出手,因為從沒幹過活,他的手指細長,膚質細膩。跟趙翎那雙粗糙的手完全不一樣,這樣一雙手,平日裡只摸過佛珠,抄過佛經,端盞倒茶。也不知道去了分配的地方,還能不能靠這雙手活下去。
……
蘇小春和趙翎從大院裡出來的時候,她嘰嘰喳喳跟趙翎說爸爸媽媽對她多好多好。
說了好長一通,沒聽到趙翎有什麼反應,有些不高興的站住。
“你都沒有認真聽我講話。”
趙翎從愣神中抽回,拉著她的手,“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
蘇小春歪著頭打量他,“你在想什麼事情,能跟我講講嗎?”
“當然。”
趙翎簡單把目前的情況,以及宋鄴他們家將面臨的問題一一和蘇小春說,為了讓她能明白,也說得非常細緻。
“你是說,宋鄴也就是你的朋友,他們一家都要下放對嗎?”
蘇小春聽懂了,過年前聽文隊長說,再往山裡頭更窮的林子裡,就有下放的,乾的都是苦活重活。
“如果你能幫他的話,就幫幫他吧!他說不要你管,你身為朋友難道真不管嗎?”
宋鄴她只是認識,話都沒說過呢。是一個長得還挺漂亮的男人,看起來斯斯文文。
趙翎有多少朋友她也不清楚,既然能碰到陸小軍和宋鄴幾次,就說明他們之間關係確實好。
蘇小春大概知道目前這個社會的情況估計要維持好幾年,如果宋鄴他們一家真的要下放,趙翎有能力幫忙的話,當然要幫忙啦。
那是朋友誒,又不是別人。
“如果幫了這個忙,極有可能會讓咱們自己身陷囹圄呢?”趙翎又問,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些決策,只是他和蘇小春成為夫妻,這種情況討論一下會更好,也要讓小春有點參與感。
蘇小春翻個白眼,“那也要幫忙啊,再困難的日子我都過過,我又不像你們,從小就在這麼好的環境里長大,我從小就在生產隊生活,吃過苦的。”
她從來不怕困難,再苦還能苦過在劉愛紅手下生活那幾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