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蘇源來府城已有半個多月。
期間一直連軸轉,連休沐也無,甚至還得為考核日做準備。
考核合格才有資格休沐,不合格者是會被抓去開小灶的,想想就頭皮發麻。
從季先生私塾出來的六人都不想在第一次考核就折戟慘敗,只能拼命卷,夜以繼日地苦讀,就連如廁時也在懷裡揣了本書,邊看邊解決。
府學的教授教諭和季先生可不同,季先生表面嚴肅,卻關注每個學生的情況,拎著戒尺時刻在後面盯著,稍有鬆懈就戒尺伺候。
反觀府學,這裡更需要自知力和自覺性,學不學全靠自己,考核日見真章。
跟後世的大學差不多,平時不聽課,就面臨期末掛科的風險。
於是就出現少部分學子平時笑哈哈,考前學禿頭的場面,蘇源看在眼裡,暗暗告誡自己,絕不可懈怠。
月末最後一天是固定考核日,蘇源答完題又重複檢查幾遍,修繕潤色,確認無誤後提前上交了考卷。
考核才過一半,大家正奮筆疾書。
猛不丁有人站起來繳卷,思路被打斷不說,還多了幾分慌亂。
這次的題很簡單嗎?
蘇源怎麼答這麼快?!
窸窣的動靜惹得教諭抬起頭,一拍桌案:“安靜。”
頭頂的視線極具壓迫感,大家勉強平心靜氣,繼續做題。
梁盛朝窗外看一眼,蘇源的背影漸行漸遠。
再低頭,一團墨水滴落在草紙上,無比礙眼。
昨晚學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時才眯了半個時辰,再加上蘇源的刺激,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
面前的草紙變得模糊起來,每個字都像是長了腿,晃來晃去。
梁盛呼吸急促,試圖用手指摁住這些亂飄的字眼,結果卻是枉然。
“砰——”
他連人帶桌凳一齊倒下。
梁盛依稀看見教諭臉色大變,口中呼喚著什麼,朝他疾步走來。
呼吸越來越輕,終究抵不過潮水般襲來的黑暗,閉上了眼。
……
蘇源對課室裡的驚變一無所知,他幾乎與方東前後腳出來。
兩人相視一笑,邊走邊討論方才的試題。
各自表達見解,蘇源一撫掌,喜道:“沒想到咱們的思路都是差不多的。”
方東剛才還有些忐忑,一聽蘇源這般說,心裡也有了底,不由笑了:“畢竟都是先生一手教出來的,先生在破題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蘇源點頭,兩人並肩往學舍而去。
此時府學內人煙稀少,大多都在考場奮筆疾書。
蘇源目光觸及池塘裡的荷花,粉白的花瓣肆意舒展,突發奇想:“等以後回去,我也在院子裡搞個小池塘,在裡面種荷花。”
到了夏天開滿整個池子,清香撲鼻,還有蓮蓬吃。
方東正要答,從旁傳來一聲嗤笑:“痴人說夢。”
循聲望去,說話之人竟是錢教諭。
兩人下意識拱手見禮:“教諭。”
錢教諭雙手揣在袖中,高抬著下巴,眯眯眼裡透著股倨傲,兀自說道:“這些荷花可是府學花大價錢從南邊購入的,一朵抵得上你一個月的開銷。”
末了又意味深長來了句:“這人吶,還是得有自知之明。”
針對的意味太過強烈,方東面帶惱色,正要反駁,卻被蘇源扯住了寬袖。
蘇源飛快遞給他一個眼神,語氣恭謹:“教諭教訓得是,學生定銘記在心。”
一拳打在棉花上,錢教諭自討沒趣,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方東忿忿,低聲說道:“錢教諭怎麼這般……”
課上成那樣也就算了,怎麼私底下如此品性,對自個兒的學生如此較真。
蘇源攤手,坦然道:“沒想到這些荷花這麼貴,我確實買不起。”
方東失笑:“任何事物都分三六九等,這荷花或許就屬上上等了。”
“或許吧。”被錢教諭這麼一嘲諷,蘇源也沒了賞花的心情,“咱們先去飯堂吧,等會他們結束再去,又該排長隊了。”
方東欣然允之。
蘇源預判得不錯,兩人剛放下筷子,學子們一窩蜂湧了進來。
“沒想到啊,梁盛竟然考著考著暈倒了,他就在我正前方,摔下去的時候嚇了我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