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源回以微笑。
“對了。”程陽忽然話鋒一轉,“你會參加明年的會試嗎?”
蘇源側頭,眸光微動:“確有此意。”
這回輪到程陽忪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也是,你肯定能考中舉人,教諭們也都說了,若非條件不允許,你直接參加會試都不成問題。”
這話聽得蘇源心裡不舒服,笑容淡了淡:“程兄先放平心態,科考最忌胡思亂想,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程陽目送著蘇源遠去,狠狠敲了下額頭。
他也知道方才那番話說的不對,可就是控制不住心裡那股氣。
蘇源無疑是優秀的,此次說不準還能一舉拿下解元。
反觀他,自從院試過後,讀書愈發吃勁,作出的文章也不如以往有靈性。
更別提鄉試中的文章,他橫看豎看都覺得寫得不對勁。
出來後看到蘇源,一時沒忍住心裡的鬱悶,言語偏激了些。
如今冷靜下來,倒是後悔不迭。
罷了,蘇源一向大度,等鄉試過後再說吧。
他還得趕緊回客棧,把帶來的書本挨個兒翻一遍,以防答題時腦中空空,寫不出半個字。
......
再說蘇源,他回去後匆匆洗了個澡,壓根沒把這個小插曲記在心裡,胡亂應付一口,填飽肚子就去補眠了。
這一覺睡了五六個時辰,起身後看了會書,和方東唐胤出去溜達一圈,勞逸結合,然後又在酉時入睡,天沒亮奔赴貢院。
第二場考完,休息一日又是第三場。
這期間已經有數名考生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除去一位寫著寫著突然驚厥而亡的考生,其他幾位都只是暈倒,卻也遭了不小的罪。
要知道,這三天裡無論發生什麼,貢院大門都不會開啟。
這些人都是被號軍從牆頭扛出去的,過程中磕磕碰碰,幾經折騰下輕度昏迷也成了重度。
蘇源在心裡給他們點一排蠟,加快手上的動作,寫完最後一句。
檢查無誤後,蘇源上繳考卷,井然有序地離開貢院。
這次蘇源沒回客棧,而是等在了樹蔭底下。
剛站定,又有號軍抬著一人出來。
即便離得挺遠,蘇源還是一眼認出對方是程陽。
程陽臉色慘白,陷入暈厥仍念念有詞:“我還能再寫......不要收我的考卷......我要做舉人......”
對於程陽的魔怔低語,號軍早已習以為常,眼皮子都沒動一下,把人交到程家家僕手上,轉身進了貢院。
蘇源收回目光,臨門一腳出了岔子,其崩潰程度可想而知。
不過這與他無關,他和程陽也只能勉強算是點頭之交,再有幾天前那番激烈言論,讓他徹底無感。
只希望程陽能儘快調整好狀態,莫要一蹶不振。
在烈日下等了兩刻鐘,唐胤和方東相攜而出。
蘇源揮手:“這邊!”
兩人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來,一湊近就聞到彼此身上的味道,幾乎是不約而同捂住口鼻:“你好臭。”
頓了兩秒,又異口同聲:“彼此彼此。”
話音落下,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唐胤扯了扯皺巴巴的衣裳:“可把我累壞了,像是吊著最後一口氣。”
“話不多說,咱們趕緊回去,吃口飯洗個澡,再美美睡上一覺。”
方東:“善。”
考過鄉試,肩頭無形的壓力也卸去一半,蘇源胃口都好了不少,連吃兩碗飯。
飯後也沒精氣神再討論考題,各回各屋,不一會就鼾聲震天。
依舊是三日後放榜,這期間蘇源一行人幾乎是泡在省城的書齋裡,各自都淘到了心儀的書籍。
五月二十,鄉試放榜日。
蘇源天矇矇亮就被唐胤從床上挖出來,臉沒洗飯沒吃,草草拾掇一番就趕去了貢院。
據說這次鄉試比去年還要多出上千人,貢院門口人潮如海,推來搡去,都使出全身力氣往木板牆前擠。
蘇源可不想被捲入上萬人的踩踏事件當中,一手唐胤一手方東,真誠提議道:“人太多了,咱們等會再看,反正桂榜也跑不了。”
他二人深表贊同,默契退出人群,站在外圍。
只是目光一致,都看著貢院大門的方向。約摸著過了半個時辰,初陽升起,空氣開始變得燥熱,幾個持刀衙役才姍姍來遲。
諸人按捺著內心的焦急躁動,等衙役張貼完公告榜,警告完“只需觀看,不許損壞”離開,幾乎是瞬間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