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步一個臺階,不過才爬了一百級左右,雙腿就已痠麻。
等爬完全程,蘇源整個人汗流浹背,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重重喘了口粗氣,蘇源一手扶著路邊的巨石,好半晌才緩過來。
倒不是他體力不行,而是正值夏季,下山容易上山難,腳底下像是吊著兩塊千斤重的石頭,沉得厲害。
不過幸好,他堅持下來了。
剛站直身子,前方傳來一道聲音:“你們是誰?”
蘇源循聲望去,是一位身著青袍的年輕男子,正皺眉看向他這邊。
沒等他回答,那男子不客氣地說:“都說過多少次了,學院人已招滿,就算是皇室宗親來也不管用!”
蘇源沉默兩秒,好聲好氣道:“我是山長請來為書院的學生講學的。”
“講學?”男子一愣,旋即嗤笑出聲,“你在逗我嗎?就你這模樣,應該還未及冠,真當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不成,說謊話也得先打個草稿!”
蘇源取書信的動作頓住。
那男子還在喋喋不休:“但凡你說是其他教授請來的我還能信,偏要說是山長,簡直可笑至極。”
“還杵在這幹什麼,還不趕緊離開!”
此人說話實在難聽,蘇源額角青筋直跳,利索取出山長的親筆書信:“確實是山長請我前來,況且這與你......”沒什麼干係吧?
男子厲聲打斷:“還敢偽造山長書信,你再胡攪蠻纏,我就叫人將你打下山去了!”
蘇源:“......”
蘇源不欲與他胡攪蠻纏,正要繞開他,男子一個踉蹌,捂著腦袋痛撥出聲。
“楊牧,你又在欺負人了?”
清凌凌的嗓音響起,猶如珠玉落入玉盤,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男子,也就是楊牧臉上竟浮現幾分慌亂,色厲內荏地吼道:“宋和璧,你別得寸進尺!”
聲音的主人由遠及近,一襲張揚紅裙映入蘇源的眼簾。
“誰讓你跟螃蟹似的,就差橫著走了。”宋和璧掂了掂手心裡的石子兒,眉眼穠麗,又不乏英氣,“前天我就說過了,再讓我碰見你欺負同窗,就收拾包袱離開書院。”
最後這句顯然戳到楊牧的死穴,他一下子熄了聲,訥訥道:“我才沒仗勢欺人,分明是這小子偽造山長書信,還自稱是來講學的。”
宋和璧眼底浮現詫異,轉眸看向蘇源:“蘇源?”
蘇源忪怔一瞬,當即應聲:“正是在下。”
“信呢,拿來給我瞧瞧。”宋和璧說著,攤開細白的五指。
見蘇源面露遲疑,又爽快地解釋一句:“山長是我叔公,你若真是蘇源,我直接帶你去找他便是。”
思及楊牧神色間對宋和璧的忌憚,蘇源似乎信了幾分,將山長親筆信遞給她。
宋和璧並未開啟,只看了眼信封上的幾個字,便篤定道:“確實是叔公的字跡。”
一旁的楊牧聽見這話,臉色青了紅紅了黑。
他似乎想起什麼,指著蘇源:“你可是本屆解元蘇源?”
蘇源斂眸:“正是。”
楊牧:“......”
蘇源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
十七歲解元,更是十三歲就成了小三元。
他先前竟然那般貶低對方,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只希望宋和璧不要跟山長告狀,否則他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
楊牧後悔不迭,暗戳戳退後兩步,梗著脖子:“我突然想起還有課業沒做完,先回去了。”
說罷拔腿就跑。
宋和璧也沒再管他,將書信還與蘇源,招手說道:“走吧,我帶你去見山長。”
轉身時髮梢揚起,劃過優美的弧度。
蘇源將書信放好,抬步跟上。
松江書院不愧是第一大書院,佔地廣闊,入目皆是青瓦白牆,繁盛的草木沿著小徑蜿蜒至遠方。
不時有身著藍袍的學子懷裡抱著書,步履匆匆地擦身而過。
蘇源墜在宋和璧身後,耳畔是朗朗書聲,即便不曾四處張望,也能深切感受到濃厚的學習氛圍。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中間隔了一段距離,誰都不曾說話。
蘇源的目光始終落在小徑兩旁的松柏樹上,只餘光能隱約瞧見,那一縷輕晃的鴉色髮梢,以及比驕陽更加耀眼的緋色衣袖。
一刻鐘後,宋和璧在一方小院前停下,轉過頭:“這裡就是山長的住處,你自個兒進去吧。”
蘇源拱手,嗓音清潤:“多謝宋姑娘。”
舉止有禮有度,溫和中透著疏淡,倒是讓宋和璧多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