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酒杯放到桌上,“啪嗒”一聲響。
張劍縮了縮脖子,反應過來後臉色漲紫,活像個大紫茄子。
被郭連雲這麼一耽擱,已是傍晚時分。
蘇源起身,垂眸注視著張劍:“我很期待你透過朝考,成為庶吉士的那一天。”
這句話落入張劍耳中,約等於“等你成為庶吉士,我要藉機整死你”。
張劍蠕動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
直到蘇源離開,天色將暗,他才腳底發飄地走出八品閣。
還沒走出多遠,迎面駛來一輛載著重物的馬車。
而此時張劍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蘇源笑意不達眼底,淡笑著威脅他的模樣,壓根沒注意到奔他而來的馬車。
“砰——”
張劍的視角不斷轉換,升高又落下。
四周有人圍上來,指點議論。
“趕緊送去醫館啊,這條腿骨頭都出來了。”
“還有胸口呢,我怎麼覺著中間都凹進去一塊了。”
“這小夥子怎麼看路的,那車伕都喊了這麼多聲,跟聾了一樣,還自個兒往上撞,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趕緊把人抬上車......慢著點慢著點,沒看到還在淌血嗎?”
“你個婆娘話真多,都被踩成這樣了,十有八.九活不成了,快慢有啥關係!”
張劍渾身都失了知覺,麻木地躺在木板上,突然很後悔。
後悔加入誠王陣營,後悔針對蘇源,更後悔一次不成再來二次。
還有郭連雲,他不該答應郭連雲的提議,以進士相聚為由,搞這麼一出。
只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眼皮越來越沉,張劍感覺到體內血液的流失,逐漸閉上眼。
......
到底是京城,資訊流通速度遠高於鳳陽府。
蘇源乘馬車回春寧衚衕,一路好幾次聽見有人談論此事,言語間滿是鄙屑。
“真給宋大儒丟臉,幹什麼不好,非要把妓子帶到酒樓去,真當八品閣是春香閣那等腌臢地兒?”
“只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宋大儒可是教導過陛下的,郭連雲不也做盡苟且之事。”
“我說這姓郭的骨子裡就不是個東西,再來十個宋大儒教也教不好。”
“我聽說本來大家都以為那屋裡跟花魁睡覺的是蘇狀元,那嚷嚷聲老大了,結果人蘇狀元出去溜達了,被那兩個不要臉的佔了地兒。”
“誒呦你們可別再提了,這事真夠噁心,再說下去我今晚都不想吃晚飯了。”
馬車駛過,將議論聲甩在身後。
蘇源揉了揉眉心,緩緩闔眸。
今天下午又是裝醉又是跳窗,真是搞得他心力交瘁,無比疲乏。
回到小院也沒再吃飯,只喝了口湯,洗漱後看了幾頁書,就潦草睡下。
次日一早,蘇源起身晨練。
盧氏買菜回來,蘇源剛好洗完澡出來,就順口說:“公子,奴婢賣菜的時候聽人談起昨天八品閣的事,說是有進士被馬車撞死了。”
蘇源喝水的動作一頓:“知道是誰嗎?”
盧氏搖頭:“奴婢就聽了一耳朵,不曉得那進士姓甚名誰。”
蘇源微微頷首:“我知道了。”
寒窗苦讀數年,卻在這時意外身亡,蘇源只能表示遺憾。
下午,蘇源帶著禮前去拜訪宋覺。
宋覺雖是宋家長輩,卻沒住在宋府,而是和妻子住在外面。
一路走來,人聲鼎沸,叫賣聲不斷。
馬車穿過悠靜的衚衕,在一座三進院子前停下。
蘇源上前叩門,兩輕一重。
剛敲了兩下,裡頭傳來吆喝聲:“來了來了!”
蘇源立馬收手,肅然而立。
長有青苔的木門敞開,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婦人:“你是?”
蘇源拱手道:“晚輩蘇源,前來拜訪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