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逐漸遠去,耳畔取而代之的是悠長洪亮的吆喝聲。
蘇源一手撐著額頭,沒來由地想起宋竟遙。
還有他口中的小阿和。
在此之前,他從未將宋竟遙和宋覺聯絡在一起。
直到今日,宋竟遙稱呼宋覺為叔公,他才意識到此宋為彼宋,兩人出自同一家。
宋竟遙的妹婿,那不就是......
蘇源眸光微閃,眼前浮現宋和璧那一襲春花般絢爛的緋色長裙,以及隨風而動的鴉色髮梢。
時隔數月,這些細節依舊無比清晰。
抵在掌心的手指輕動,撫過太陽穴,蘇源閤眼再睜開,眼中已一片清明。
即便宋覺待他不錯,但宋和璧值得更好的。
莫要多想。
蘇源如是告誡自己,從矮几下取出一本書,靜心翻看起來。
不多時,馬車停在火鍋鋪子門口。
開張前一日,杜必先忙得團團轉,一會樓上一會樓下,汗水浸溼衣袍,都能擰出水來。
指揮著夥計把犄角旮旯裡的灰塵再擦一遍,杜必先扶著僵硬的老腰下樓。
剛到大堂,蘇源信步而入。
杜必先頓時腰也不疼腿也不酸,大步迎上去。
蘇源環目四顧:“方才去拜訪先生,順路過來瞧瞧。”
杜必先拿巾帕擦了把汗,咧嘴笑:“我還以為今日你不來了,還想著等會兒傍晚時去春寧衚衕一趟呢。”
蘇源疑惑:“嗯?”
杜必先領著蘇源上了二樓:“從買鋪子到現在,雜七雜八的花銷我都詳細記在了賬簿上,這不是明日開張了,想著趁今天把賬簿拿給你看一下。”
一路走過,基本每個雅間都有夥計在打掃整理,蘇源還挺滿意:“等會我帶回去,看過後明日再帶過來,這樣可以嗎?”
杜必先不住點頭:“當然沒問題,早上我讓人去你家,忘了讓他把賬簿捎上,實在是最近太忙,這腦子都鈍了不少。”
“杜兄不必妄自菲薄,這鋪子是你一點一點裝潢成這樣,我只出了銀錢,拿個賬簿而已,算不得什麼。”
二人一路往上,走進三樓走廊盡頭的雅間,這是杜必先特意為蘇源留的,休憩待客都可。
蘇源倒兩杯茶:“明日我會帶人過來,就在這雅間,鍋底裡的紅尖不必去掉。”
杜必先當即意識到對方來頭不小,激動之餘又生出期待:“放心吧,明兒我一定給安排好。”
“之前給你的紅尖足夠用一段時日了,我手上並無莊子,你名下若是有,我打算把紅尖種到你的莊子上,也省得大老遠運過來。”
這可是一等一的好事,杜必先滿口應下:“我名下有兩個莊子,騰出一個全部用來種紅尖都不成問題。”
蘇源噎了下:“那倒不必,你自己把握好量,足夠鋪子一年所用就行。”
杜必先自無不應。
喝了涼茶,蘇源又和杜必先樓上樓下巡查一遍,確保環境、食材以及服務等全無問題,才放心離去。
回到春寧衚衕,剛走過垂花門,陳大從耳房出來,遞上一封信:“公子,這是下午有人送來的。”
蘇源接過,不著痕跡檢查了下封口處:“知道了,準備晚飯吧,酉時三刻開飯。”
公子雖然溫和待人,但在時間安排方面非常嚴格。
只要在家,都會在固定的時間用飯。
陳大應聲而去,蘇源則徑直進了書房,坐下後立即開啟信封。
逐字逐句讀過,蘇源久久無言。
直到陳正過來問:“公子,這些賬簿該放哪?”
蘇源回神,指了指書桌左上角,示意他放在這裡。
陳正搬著一摞賬簿進來,放下後利落走出去。
蘇源把信紙疊好放回信封裡,收入暗格之中,轉而拿起賬簿。
靖朝的記賬方式比現代的繁瑣許多,這麼多賬簿一一校對,起碼要幾個時辰。
左右還未吃飯,且看幾頁打發時間。
等盧氏過來敲門,蘇源立起算盤,往桌面一磕:“來了。”
截至目前,賬簿沒查出問題。
希望日後都能這樣,坦誠相待。
沒辦法,誰讓他愛財如命呢。
吃完洗漱後,蘇源帶著賬簿進了自習室。
從頭到尾挨個兒仔細算了一遍,也不過花了他一刻鐘時間。